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賽查·皮羅托盛衰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皮羅托很得意的說道:「那麼我的想法是不錯了,我竟會跟一個大人物的意見相同。這樣看來,望加錫油一定能打倒了!先生,望加錫是價錢賣得很貴的一種生髮油。」

  沃克蘭說:「親愛的皮羅托先生,望加錫地方從來也沒出口一兩油到歐洲來,所謂的望加錫油,對頭髮毫無作用。馬來女人出了金子一樣的價錢去買它,因為它能保存頭髮,卻不知鯨魚的油功效跟望加錫油一樣。天下沒有一種力量,不管是化學的還是上帝的力量……」

  「噢!上帝的……那可不能這麼說,沃克蘭先生。」

  「可是,親愛的先生,上帝的第一條規律就是跟他自己不發生矛盾:有了矛盾就不能產生力量……」

  「啊!要是這麼說……」

  「所以天下沒有一種力量能夠叫禿頂長出頭髮來,也不能把紅頭髮白頭發染色而不出毛病。不過你宣傳用油的好處是不錯的,不是扯謊;我認為用了油可以保存頭髮。」

  「您想王家科學院肯出面審定麼?……」

  沃克蘭道:「噢!這又不是什麼新發明。而且那些江湖派濫用科學院的招牌,你就是抬出科學院來也沒有什麼好處。憑良心,我不能說榛子油是什麼靈丹妙藥。」

  皮羅托問:「用什麼方法提煉最好呢?用水煮還是用機器壓?」

  「放在兩塊滾熱的板中間壓,出油比較多;用冷的板壓,質地比較好。」沃克蘭還好心告訴他:「油要搽在頭皮上,擦頭髮是沒用的。」

  「包比諾,記住這一點,」皮羅托興奮得臉上升火。他又對沃克蘭道:「先生,這年輕人一定會把今天看做他一生最幸運的日子。他沒見到您,已經認得您,敬重您了。啊!我家裡人常常提起您。老掛在心上的人,嘴上就會說出他的名字來。我跟老婆,女兒,天天在為您祈禱。對恩人就應該這樣。」

  「你把小事情看得太重了,」沃克蘭聽著花粉商一大堆感謝的話,很不自在。

  皮羅托叫道:「噢!噢!您一點兒禮物都不肯受我的,總不能攔著我們,不讓我們敬您吧?您象太陽一般大放光明,受到恩惠的人竟沒法回敬。」

  化學家微笑著站起身來;花粉商和包比諾也跟著站起。

  「昂賽末,你把這間書房多瞧上幾眼吧。先生,您允許嗎?您時間寶貴,也許他不會再來了。」

  沃克蘭問皮羅托:「你的買賣順利嗎?歸根結底,咱們倆都是做買賣的……」

  「還不錯,先生,」皮羅托說著,往飯廳那邊退出去,沃克蘭在後面相送。皮羅托接著說:「可是要把這個科馬熱訥油精推銷出去,需要很大的本錢……」

  「科馬熱訥油精這幾個字有點刺耳,還不如叫皮羅托香油。要是不願意用自己的姓名,另外起個名字也行……噢,這不是德累斯頓的聖母像嗎?……皮羅托先生,你要叫咱們鬧得不歡而散了。」

  皮羅托抓著化學家的手,說道:「沃克蘭先生,這東西又不值什麼,不過我存心要找到它,表示我一點兒意思。我托人把全個德國都尋遍了,才覓來一幅中國紙的初印本。我知道您想要,只是事情忙,沒空去找;我替您做了一次掮客。我請您接受的不是一幅粗糙的版畫,而是我的一番殷勤,一番心血,表示我的誠意。我巴不得您訪求的東西要我到懸崖峭壁之下去取來,送到您面前。所以請您收下吧。我們太容易叫人忘記了;讓我跟我的老婆、女兒,還有將來的女婿,永遠留在先生心目中;但願先生看到這幅聖母像的時候會記起來,還有些老實人在想著您呢。」

  「那麼我收下了。」

  沃克蘭語氣懇切,包比諾和皮羅托都感動得抹了抹眼睛。

  「您能不能再賞個臉?」花粉商問。

  「什麼事啊?」

  「我約幾個朋友……」

  他提起腳跟,但態度還是很謙虛。

  「……慶祝我們的領土解放,同時慶祝我獲得榮譽勳位勳章。」

  沃克蘭詫異地叫了一聲:「啊!」

  「王上給我恩典,賞我勳章,或許是因為我當過商務裁判,並且共和四年正月十三那天,我在聖羅克教堂的石級上替波旁家打過仗,被拿破崙打傷了……二十天以後的星期日,內人要開個跳舞會,請您光臨。那天還要請先生賞臉來吃飯。那我就好比得了兩次勳章。事先我會把請帖送過來的。」

  沃克蘭道:「好吧。」

  花粉商到了街上,叫道:「我快活得心要跳出來了。他居然答應到我家裡來!他說的關於頭髮的話,我真怕記不住;包比諾,你都記得麼?」

  「記得,先生;再過二十年也忘不了。」

  皮羅托說道:「這個大人物眼光多厲害!多深刻!他一點不含糊,一下子就猜到我們的心事,給了我們打倒望加錫油的辦法。啊!原來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叫頭髮生長,望加錫完全是扯謊!包比諾,咱們發財是穩的了。明兒早上七點就得上工場,等榛子送到,咱們就動手煉油。沃克蘭先生說什麼油都一樣,這話給外人聽見,咱們不就完了麼?要不加點兒榛子和香料,憑什麼理由把四兩油賣到三、四個法郎呢?」

  包比諾說:「先生,你要受勳了;這是很大的光榮,對於……」

  「對於商界,是不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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