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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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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災禍臨頭 一個星期六晚上,庫特居斯、博內博、高丹、通薩爾、他女兒、妻子、沃杜瓦耶,還有幾個短工聚在小酒館裡吃晚飯。 這天月色朦朧,正趕上霜凍,土地幹幹的;初雪已經化完,所以人在野地裡走不會留下腳印,在嚴重案件中憑腳印往往能找到罪犯的蹤跡。他們吃著用套索活捉來的野兔肉筵席,縱酒歡笑。這是高丹媳婦舉行婚禮的第二天,應該把她送回家。 她家離庫特居斯家不遠。裡谷把一阿爾邦地賣出去,是因為這塊地孤零零地在樹林附近。庫特居斯和沃杜瓦耶拿著槍送新娘子回家,全村人都已入夢鄉。一點燈光也看不見,只有這婚禮筵席上的人醒著,熱鬧非凡。這時,博內博太太進來了,人人都望著她。 她趴在通薩爾和他兒子的耳朵邊說,「那女人看樣子要生了。男的在備馬,要到蘇朗日去找古爾東先生。」 「請坐,媽媽,」通薩爾對她說,他把位子讓給她,自己躺到一條板凳上。 這當兒,只聽得一陣馬蹄聲,飛快地跑過大路。通薩爾、庫特居斯和沃杜瓦耶立刻跑出去,看見米旭經過村子。 「他真精,」庫特居斯說,「他沿著臺階跑,走布朗吉的那條路,那是最保險的……」 「是的,可是他要把古爾東先生帶回來。」 「他大概找不到他,」庫特居斯說,「古爾東剛到庫什去了,給郵局的局長太太看病,她這會兒可能在生孩子。」 「這樣,他就要從大路走,從蘇朗日到庫什,這是最近的路。」 「保險如此,」沃杜瓦耶說,「他特別愛他的妻子,一定會這麼走的。」 「這對我們也是最保險的,」庫特居斯說,「月色很好,大路上不象林子裡,沒有看守,聲音從老遠就能聽見,在路邊跟樹林接頭那點兒,籬笆後頭有一個小亭子,在那兒可以從背後五步遠的地方向一個人開槍,就象打一隻野兔一樣……」 「他經過那兒的時候大概是十一點半,」通薩爾說,「他到蘇朗日去要半個鐘頭,回來也要這麼長時間。可是,孩子們,要是古爾東先生在路上……」 「你不用擔心,」庫特居斯說,「我會在布朗吉右邊的路上,離你十分鐘的距離,盯著蘇朗日,沃杜瓦耶也距離你十分鐘遠,盯著庫什,如果有人過來,或是一輛郵車,或是憲兵,反正不管是什麼,我們就向地下開一槍,是悶聲槍。」 「要是我沒打著他呢……」 「他說得有道理,」庫特居斯說,「我的槍法比你好,沃杜瓦耶,我跟你一塊兒去,博內博代替我的位子。他可以叫一聲,這樣更容易聽見,而且不容易引起懷疑。」 三個人又回進去,宴會繼續進行;只不過到十一點鐘,沃杜瓦耶、庫特居斯、通薩爾和博內博拿著槍出去了,女人們一個都沒有注意。他們三刻鐘以後又回來,繼續喝酒,一直到淩晨一點。通薩爾的兩個女兒、她們的母親和博內博媽媽拼命給那幾個磨坊工人、短工和兩個農民還有通薩爾媳婦的父親灌酒,他們喝得爛醉如泥,當那四個同伴出去時,正躺在酒館的地上打呼嚕;等那幾個人回來,人們把他們搖醒,他們看見的是人人都好好坐在自己位子上。 正當這裡酒酣耳熱的時候,米旭家裡陷於驚恐不安之中。 奧林帕剛才的陣痛是假性的,等她的注意力一轉到所擔心的危險上面,陣痛就過去了。她的僕人說那危險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她原來在自己房間裡的壁爐旁,豎著耳朵聽一切動靜;隨著時間一刻鐘一刻鐘地過去,她的恐懼越來越增長,於是她把女僕叫醒。這可憐的女人惶恐不安地走來走去,不顧寒冷。不斷到窗口去望;她走下樓去,側耳傾聽。 「我不知怎麼的,」她向女僕和聽差說,「就是覺得我丈夫遭難了。」 大約在十二點一刻光景,她叫道: 「他來了,我聽見他的馬的聲音了!」 她下樓去,聽差跟著她,履行開大門的職責。 「真奇怪,」她說,「他怎麼從庫什的林子那邊回來。」 忽然她像是給嚇呆了,一動不動,說不出話來。聽差也一樣給嚇壞了,因為在馬的狂奔和兩個空腳鐙相撞聲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慌亂情緒,再加上馬在孤獨時所發出的意味深長的聲聲嘶鳴,它的呼吸說明它是在驚恐中跑了一路。很快——對這不幸的女人說來太快了——那匹馬大汗淋漓空身到達了鐵門口,顯然它是掙脫了讓人拴住的繩子跑回來的。奧林帕看著聽差打開鐵門;她見到了那匹馬,開始象發了瘋一樣向莊園跑去;她到達之後,倒在將軍的窗下,叫道: 「先生,他們把他殺害了……」 這一聲呼叫驚心動魄,把伯爵喊醒了;他搖鈴把全家叫起來,米旭太太在地上分娩的呻吟聲把將軍和他的家人吸引了過去。人們把這奄奄一息的可憐的女人抬起來,她在咽氣時對將軍說: 「死了!他們把他給殺了!……」 「約瑟夫,」伯爵對他的隨身僕人說,「你趕快去把古爾東先生找來,得想法救活孩子……」他轉身向一名園丁說,「你去瞭解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小樓裡的聽差說,「米旭先生的馬獨自跑了回來,韁繩斷了,腿上有血……馬鞍上有一塊象花朵形狀的血跡。」 「黑夜裡能怎麼辦呢?」伯爵說,「去把格魯瓦松叫醒,把守林隊員找來,備馬,我們向鄉間出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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