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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守林人讓執達吏給洗著眼睛。執達吏一邊給他包紮,一邊仍在向他說明,從法律觀點講,他是會受到指摘的。

  「那個臭娘兒們!她把我們搞得都快累死了,」瓦泰爾終於發話了,「她從昨天夜裡就在林子裡……」

  大家動手把砍下的那段木頭藏好之後,酒店很快就恢復了原樣;於是通薩爾大模大樣地走到門口。

  「瓦泰爾小子聽著!如果下次你再敢闖進我的住宅,回你話的可就是我的槍了,」他說,「今天你不過就是著了把灰;下回你看見的就可能是火。你根本不懂你這一行。經過這一場,你該覺得熱了吧!要想喝杯酒,這兒有;你還可以看看我娘的柴捆,裡頭一丁點兒你疑心的木頭也沒有,全是小枝條。」

  「流氓!……」守林人低聲向執達吏說。這一番諷刺挖苦刺到他心裡比那灰刺得他眼睛還厲害。

  這時,原來派去找勃龍代的僕人夏爾出現在大綠依的門口。

  「您怎麼啦,瓦泰爾?」僕人問守林人。

  「啊?」守林人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他剛才把睜著的兩眼浸到小溪裡沖洗來著,「這幫人我總有一天要跟他們算帳,讓他們詛咒他們第一次睜眼看東西的日子。」

  「您要是這麼理解,瓦泰爾先生,」通薩爾冷冷地說,「那您就會知道,我們勃艮第人可不是孬種!」

  瓦泰爾走了。夏爾對猜這啞謎沒多大興趣,他向酒店裡望瞭望。

  「您上莊園裡來吧,帶著您的水獺,要是有的話。」他對富爾雄大爺說。

  老頭兒趕忙站起來跟著夏爾走了。

  「那麼,水獺在哪兒呢?」夏爾帶著懷疑的神情笑著說。

  「在這邊兒,」老打繩工說著往圖訥的方向走去。

  圖訥是一條小溪的名字,是磨坊和艾格莊多餘的水匯成的。圖訥沿著鄉鎮大道一直流入蘇朗日的小湖,又從小湖流出來,哺養了蘇朗日的磨坊和莊園的溪水,然後匯入阿沃訥河。

  「在這兒呢,我給它脖子上拴了塊石頭,把它藏在艾格莊的水底了。」

  老頭兒一彎腰一起身之間,感到口袋裡那一百蘇的銀幣不在了,他口袋裡很少留得住硬幣,所以無論是滿是空都很快察覺。

  「啊,那些無賴!」他叫道,「我是獵水獺,他們可是獵老丈人!……他們把我賺的全拿光了,還說是為我好!咳,我還相信他們是為我好呢。要不是有可憐的穆什還能安慰安慰我這老日子,我真要跳河了。孩子是爹媽的禍害。夏爾先生,您還沒結婚吧?可千萬別結婚!自己撒下的壞種只能怪自己……我還以為可以買點麻屑了!可現在,全完了,我的麻屑!那位先生心眼兒好,給了我十法郎,好了,這會兒我的水獺價錢又要抬高了!」

  夏爾對富爾雄大爺一向不相信,所以這次富爾雄一番真心的慨歎也被他當作是一種伏筆,用公文用語來說,是在準備一種「飾辭」。他不小心讓這種疑心在微微一笑中洩露出來,那老奸巨滑的老頭兒一下子就看出了。

  「啊,行了,富爾雄大爺,注意點兒儀錶吧!您呆會兒要跟夫人說話呢,」夏爾說,他注意到老頭兒鼻子上和兩頰有不少亮晶晶的紅寶石。

  「我懂得該怎麼著,夏爾,不信你要是請我在下房吃一頓剩飯,外加一瓶西班牙酒,我就告訴你三句話,可以省得你在舞會上……」

  「說吧,弗朗索瓦一定會接到老爺的命令給您一杯葡萄酒的。」僕人回答。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好吧,你可以到阿沃訥橋底下跟我外孫女卡特琳談情說愛;高丹愛她;他看見你了,傻小子嫉妒了。我說他傻,因為闊人才配有的那種感情莊稼人是不該有的。所以如果你在蘇朗日聯歡節那天到蒂沃利去同她跳舞,你足可以跳到不想跳了為止!……高丹又小氣又壞,他可以打斷你的胳膊,你還沒法告他……」

  「那代價太高了!卡特琳是個漂亮姑娘,不過還犯不上為她打斷胳膊,」夏爾說,「高丹為什麼要生氣呢?別人都不生氣。」

  「啊,他愛她愛到想娶她的地步。」

  「那她就該挨打受罵了!……」夏爾說。

  「那要看情況,」老頭兒說,「她象她媽,通薩爾從來不敢舉手打她媽,因為他怕她一抬腳跑了。一個會活動的女人還是佔便宜的……還有,跟卡特琳玩迭手遊戲,儘管高丹厲害,也占不了上風。」

  「拿著,富爾雄大爺,這兒是四十蘇,要是咱們品嘗不著阿裡康特酒,就拿這個祝我健康吧。」

  富爾雄大爺轉過臉去把錢裝進口袋,好不讓夏爾看到他抑制不住的滿意和諷刺的表情。

  「卡特琳,」老頭兒接著說,「是個驕傲的小蕩婦;她特別喜歡馬拉加酒,應該告訴她到艾格莊來找,傻瓜!」

  夏爾天真地望著富爾雄大爺,無限欽佩,他決沒猜到多派一個密探到莊裡來,對將軍的敵人有多大好處。

  「將軍現在高興嗎?」老頭兒問道,「眼下農民挺平靜的。他怎麼說,他對西比萊還滿意嗎?」

  「現在只有米旭跟西比萊先生過不去了;聽說他要讓將軍辭掉他。」

  「同行相妒!」富爾雄說,「我擔保你願意看到弗朗索瓦給辭退,好占他的位子成為聽差頭兒?」

  「乖乖,他工錢有一千二百法郎呢,」夏爾說,「可是他是不能辭退的,他掌握將軍的秘密……」

  「就象米旭太太掌握伯爵夫人的秘密一樣,」富爾雄接著說,一邊偵察著夏爾,一直看穿他的眼睛。「孩子,你知道老爺和夫人各有各的臥室嗎?」

  「當然啦,要不是這樣,老爺也不會這麼愛夫人了。」夏爾答道。

  「你還知道別的嗎?」富爾雄問道。

  該住嘴了,夏爾和富爾雄已經來到了廚房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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