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交際花盛衰記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你現在已經被『鸛鳥』抓住,有五次加重情節的盜竊罪,三次殺人罪,最近一次是殺了兩個富裕的有產者。陪審團不喜歡人家殺死有產者……你將被判處死刑。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他們全都對我這麼說。」拉普拉葉可憐巴巴地回答。

  「我剛才在書記室跟我的姑媽雅克麗娜談了一會兒。你知道,她是兄弟會的母親,她告訴我『鸛鳥』要把你幹掉,因為他對你感到擔心。」

  「可是,現在我富了,他們還擔心什麼呢?」拉普拉葉說,顯出一種天真姿態,這說明在盜賊的頭腦中,偷盜是天賦權利這種思想是多麼根深蒂固。

  「我們沒有時間研究哲學。」雅克·柯蘭說。「再來談談你的處境吧……」

  「你想叫我怎麼辦?」拉普拉葉打斷老闆的話,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一條狗死了還有點兒用處呢。」

  「對別人有用!……」拉普拉葉說。

  「我把你納入我的活動範疇!」雅克·柯蘭回答。

  「這已經不錯了!……」殺人犯說,「那麼以後呢?」

  「我不想知道你的錢放在什麼地方。不過我想問問你,這些錢你準備做什麼用?」

  拉普拉葉窺探一下老闆的無法看透的眼神。雅克·柯蘭繼續冷冰冰地說:

  「你有沒有愛著某個『後側風』?有沒有一個孩子或一個兄弟需要保護?我過一小時就要出去了,對於你想要給他們一點好處的人,我什麼都可以辦到。」

  拉普拉葉還在猶豫。他像士兵端著槍不知怎麼辦。雅克·柯蘭於是使出了最後一招:

  「在我們存款中,你的一份是三萬法郎。你想把它留給兄弟會,還是想送給什麼人?你的這份錢安然無恙,今晚我就可以把它交給你想贈送的那個人手裡。」

  殺人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悅情緒。

  「我把他握在手心裡了!」雅克·柯蘭心裡想。「別晃晃悠悠了。再考慮一下?……」他湊近拉普拉葉的耳朵說,「老兄,我們連十分鐘都沒有了……總檢察長就要來叫我,我要去和他談話。這個人,我已經把他擔在掌中,我能扭斷『鸛鳥』的脖子!我肯定能救出瑪德萊娜。」

  「如果你救瑪德萊娜,我的好老闆,你也能為我……」

  「我們不必多費口舌了!」雅克·柯蘭用生硬的聲調說,「立你的遺囑吧!」

  「那好,我願意把錢送給高諾爾。」拉普拉葉說,顯出一副可憐相。

  「嘿!……原來你跟莫依斯的寡婦在一塊兒啊!那個猶太人莫依斯曾是南方劫掠貨車的強盜幫頭子,是不是?」雅克·柯蘭問。

  「鬼上當」就像那些大將,對手下各部隊成員了如指掌。

  「就是她。」拉普拉葉非常得意地說。

  「好標緻的女人!」雅克·柯蘭說。他極其擅長玩弄這種可怕的陰謀,「這個『後側風』很精明,知道的事情很多,也很正直,是個地地道道的盜賊……啊!你又投入了高諾爾的懷抱!有這麼個『後側風』還叫人給『埋』了,真笨!真是傻瓜!本該做做體面的小生意,混碗飯吃!……她混得怎麼樣?」

  「她定居聖髯街,經營一家妓院……」

  「那麼,你指定她為你的繼承人?……,哎,親愛的,我們幹下了愛她們的傻事,這些妓女把我們弄到這個地步!……」

  「對。不過,等我完蛋後再交給她。」

  「一定這樣辦!」雅克·柯蘭用莊重的口氣說,「沒有什麼東西留給兄弟會嗎?」

  「什麼也沒有。是他們叫人把我逮住的。」拉普拉葉滿懷仇恨地回答。

  「誰把你出賣了?你願意叫我為你報仇嗎?」雅克·柯蘭急切地問,試圖喚醒在生命最後時刻使這些心靈震顫的最後感情,「誰知道呢,我的老兄弟,為你報仇的同時,也許能為你與『鸛鳥』達成和解?……」

  殺人犯聽到這句話,用充滿幸福的目光望著他的老闆。

  「可是,」老闆對著這張富有表情的面孔回答,「我現在只是為泰奧多爾演這齣戲。等這出滑稽戲演成了,我的老兄,我還能為我的一個朋友做很多事情,你是我的朋友之……」

  「如果我能僅僅看到你把這個可憐的小泰奧多爾的儀式給推遲的話,那麼,你要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這件事已經辦妥了,我肯定能把他的腦袋從『鸛鳥』的利爪下救出來。為了從監獄裡跑出去,你看,拉普拉葉,大家必須手攜手……一個人什麼事也辦不成……」

  「這話不錯!」殺人犯高聲說。

  拉普拉葉對老闆已經充分信任,而且有了狂熱的信仰。他於是不再猶豫了。

  拉普拉葉講出了自己同謀的內幕。這一內幕直到此刻始終沒有洩露過。雅克·柯蘭要知道的正是這一點。

  「事情就是這樣。這個案子裡,有比比一呂班手下的警察魯法爾,我和高戴。」

  「『拔毛』?……」雅克·柯蘭高叫起來,說出了魯法爾的賊名。

  「對,這些無賴出賣了我,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窩點,而他們不知道我藏在什麼地方。」

  「你給我的靴子上了油,親愛的。」雅克·柯蘭說。

  ﹡黑話,意為;你告訴我的這些情況有助我出獄。

  「你說什麼!」

  「你聽著,」老闆回答,「你看到了嗎,全心全意信賴我能得到什麼?……現在,為你報仇是我玩的這一局中的一個點!……我不要求你告訴我你藏匿錢財的地方,你可以在最後時刻對我說。但是,你對我說說魯法爾和高戴的事吧!」

  「你現在和將來都是我們的老闆,對你,我沒有什麼可保密的。」拉普拉葉回答,「我的金子藏在高諾爾屋子的地窖裡。」

  「你不擔心你的『後側風』嗎?」

  「嘿!這個!我搞的這一手,她什麼都不知道!」拉普拉葉說,「儘管高諾爾是個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說一個字的女人,但我還是把她灌醉了。那麼多的金子呢!」

  「是啊,它能使最純潔的良心變質,就跟牛奶變質一樣!……」雅克·柯蘭回答。

  「所以,我幹了這事,誰也沒有看見我!連那些雞鴨都在雞籠鴨籠裡睡覺呢。金子被埋在酒瓶後頭三尺深的地下,上面鋪了一層卵石和灰漿。」

  「好!」雅克·柯蘭說,「那麼,別人藏在什麼地方?……」

  「魯法爾藏在高諾爾家,在這個可憐女人的臥室裡,通過這一著他就把她握在了手心裡,因為,如果事情敗露,她便成了窩髒同謀犯,要去聖拉紮爾監獄度過她的餘生了。」

  「啊,這個壞蛋!警察使你們成了竊賊!……」雅克說。

  「高戴把他的東西藏在他的姐姐家裡。他姐姐是個洗小件棉布製品的洗衣工,一個正直的姑娘。如果事發,她可能會坐五年牢,這是她怎麼也不會料想到的。高戴把地上的方石撬開,然後重新鋪上,再把縫填好。」

  「你知道我想叫你幹什麼嗎?」這時候,雅克·柯蘭用磁鐵般的目光看了拉普拉葉一眼,說。

  「幹什麼?」

  「把瑪德萊娜的事算在你的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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