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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再過幾天,」瑪格麗特說,「您能向我推薦一個對象,他可以把我們的利益與我們欠父親的養育之恩,與我們保全家庭榮譽的義務調和起來嗎?」

  「表妹,沒有你們的舅公,我們什麼也辦不成。這樣假定後,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再來。」

  「再見,先生,」瑪格麗特說。

  「她越窮越裝得一本正經,」公證人暗想,「再見,小姐,」皮耶坎高聲說道,「校長先生,我向您致以十二分的敬意。」說完他走了,對費莉西和瑪爾塔理都沒理。

  「這兩天我在研究法典,還請教了叔叔的朋友,一位老律師,」埃瑪紐艾爾用顫抖的聲音說。「如果您准許,我明天就動身去阿姆斯特丹。您聽著,親愛的瑪格麗特……」

  他第一次用這個字眼,她目光濕漉漉的,頷首微笑向他表示謝意。他住了口,指指費莉西和瑪爾塔。

  「您可以當著我妹妹講,」瑪格麗特說,「她不需要這場討論就甘心過我們這種節衣縮食的勞動生活,她那樣溫柔,又那樣勇敢!但她應該瞭解我們多麼需要勇氣。」

  姐妹倆握住對方的手,緊緊擁抱,好象要在危難面前做出團結一心的新的保證。

  「瑪爾塔,您走開一會兒。」

  「親愛的瑪格麗特,」埃瑪紐艾爾又說,在音調的變化中流露出贏得表達情意的些微權利所感到的幸福;「我弄到了買主的姓名和地址,他們尚欠購買被砍伐的木材款二十萬法郎。明天,如果您同意,一位以科南克斯先生的名義活動,並且不會被他否認的訴訟代理人,將把一份止付通知書送到他們手中。您的舅公再過六天就回來,他將召開家庭會議,解除對十八歲的加布裡埃爾的監護。由於您和您兄弟獲准行使你們的權利,你們將要求你們那份出售木材的錢。克拉埃先生不能拒絕給你們止付的那二十萬法郎;至於另外還欠你們的十萬法郎,你們將獲得以你們住的房子作抵押的債券。科南克斯先生將要求得到屬￿費莉西小姐和冉的三十萬法郎的擔保。在這種情況下,令尊將不得不抵押他在奧爾西平原已經以十萬埃居抵押出去的產業。法律優先追溯為未成年人的利益所做的抵押權登記;所以一切都能挽救。克拉埃先生從此被縛住手腳,你們的土地是不可轉讓的;他再不能靠抵押他的土地借錢,這些土地將以高於其價的金額作保,銀錢事務將在家庭內部解決,不會出醜,不用打官司。即使令尊的研究工作不完全停下來,他也不得不小心從事。」

  「是的,」瑪格麗特說,「但我們的收入在哪兒呢?既然我們住在這所房子裡,以它作抵押的十萬法郎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進項。父親在奧爾西平原擁有的產業的收益將支付欠外人的三十萬法郎的利息;我們靠什麼過活呢?」

  「首先,」埃瑪紐艾爾說,「用加布裡埃爾那份財產中剩下的五萬法郎購買公債,按目前的利率,你們將有四千多利勿爾的年金,足夠他在巴黎的膳宿生活費。加布裡埃爾不能支配用父親的房屋抵押登記的款項,也不能動用他的年金的本金;所以您不必擔心他亂花一分錢,您也將少一個負擔。其次,您自己不是還剩下十五萬法郎嗎!」

  「父親會向我要的,」她驚恐地說,「而我實在不能拒絕他。」

  「那好,親愛的瑪格麗特,您放棄這筆錢倒還可以保住它。您以兄弟的名義把它存入國家債權人名冊。這筆錢將給你們一萬二至一萬三千法郎的年金維持生活。被解除監護的未成年人沒有家庭會議的意見什麼都不能讓與,這樣您就贏得了三年的安生日子。到那時,令尊或者已經找到了他的問題的答案,或者很可能放棄了尋找;加布裡埃爾成年後將把本金歸還給您,以便算清你們四人之間的賬。」

  瑪格麗特請他把起初她沒弄明白的法律條文又解釋了一遍。一對戀人研究法典的情景自然十分新鮮,埃瑪紐艾爾隨身攜帶法典是為了向情人傳授管理未成年人財產的法律,憑著女人天生的,因愛情變得更加敏銳的聰慧,她很快就領會了這些法律的精神。

  次日,加布裡埃爾回到祖居。德·索利先生把他帶到巴爾塔紮爾面前,宣佈他考取了綜合理工學院,父親做了個手勢向校長表示謝意,說道:「我很高興,加布裡埃爾將當學者啦。」

  「哦!弟弟,」瑪格麗特見巴爾塔紮爾又上樓去了實驗室,說道,「好好用功吧,別亂花錢!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但要省儉。在巴黎逢上外出的日子,你上我們的親友家去,免得沾染任何使年輕人傾家蕩產的癖好。你的膳宿費近一千埃居,你還剩下一千法郎供日常的消遣,這大概夠了。」

  「我為他擔保,」埃瑪紐艾爾·德·索利拍拍他學生的肩膀,說道。

  一個月後,科南克斯先生與瑪格麗特同心協力,從克拉埃那裡得到了一切想要的擔保。埃瑪紐艾爾·德·索利考慮得那樣周全的計劃完全獲得贊同並全部付諸實施。在法律面前,面對剛正不阿、很難在榮譽問題上讓步的表舅,巴爾塔紮爾為在債主催逼下同意的出售感到赧顏,順從了對他提出的一切要求。他很滿意能夠彌補他幾乎不由自主給子女們造成的損失,帶著學者的專注在文書上簽了字。他變得完全失去了遠見,如同那些早上為一小杯燒酒賣掉老婆,晚上又為她落淚的黑人。他甚至閉眼不看最近的將來,不問問自己熔化了最後一枚埃居後何以為生;他繼續他的工作,沒有停止購買,不知道他僅僅是他的房屋、他的產業名義上的所有者。他可以說是法院扣押財物的保管員,而多虧法律的嚴肅性,他不可能從這些財物中弄到一個蘇。一八一八年未出任何不幸的事便到了歲末。兩個年輕姑娘用存在加布裡埃爾名下,他每半年準時寄給她們的一萬八千法郎年金,支付了冉的教育費,開銷了全部家用。這年十二月,德·索利先生的叔叔去世了。一天早晨,瑪格麗特聽瑪爾塔說他父親賣掉了他那套鬱金香標本、前樓的家具和全部銀器。她不得不贖回吃飯必不可少的餐具,並叫人打上她的名字的起首字母。在這天以前,她對巴爾塔紮爾濫用共有財產一直保持沉默;這天晚上吃過晚餐,她求費莉西讓她和父親單獨呆一會兒;等他按平日的習慣在會客室的壁爐邊坐下後,瑪格麗特對他說:「親愛的父親,您有權賣掉這兒的一切,甚至您的子女。在這兒,我們大家毫無怨言地服從您;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我們沒有錢,今年幾乎無以維生,我和費莉西,我們將不得不日夜工作,出售我們縫製的花邊長袍交冉的膳宿費。我懇求您,好父親,停下您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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