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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經濟部(2)


  周新為浙江觀察使,常巡曆屬縣。微服,觸縣官,收系獄中,與囚語,遂知一縣疾苦。明日往迓,觀察乃出自獄中。縣官慚懼,皆解綬去。由是諸郡縣聞風莫不謹飭。

  楊文襄與張永既平安化亂,永覆命,文襄於袖中出二疏:一言平寘鐇,一請誅劉瑾,永駭之。楊徐言曰:「公班師入,見上,先進寧夏疏,上必就公問,公詭言請屏人語,乃進內變疏。」永曰:「不濟奈何?」楊曰:「他人言,濟不濟未可知,公言必濟。顧言時須有節次,萬一不從公,公可頓首請上實時召瑾,沒其兵器,勸上登城驗之:『若無反狀,殺奴喂狗!』又頓首哭泣,上收瑾必矣。」一如公策,瑾果獲誅。

  王璋,河南人,永樂中為右都禦史。時有告周府反者,上欲及其未發討之,問璋,璋曰:「事未有跡,討之無名。」上曰:「俟發則遲矣。」璋曰:「臣請往,可不煩兵。」上曰:「用眾幾何?」曰:「臣一人足矣。然須奉敕,以臣巡撫其地乃可。」遂命草敕,即日行。到任,直造周府。王驚愕,問璋來意,璋曰:「人有告王謀反,朝廷已命邱大帥提兵十萬將至。臣以王事尚無跡,故來先諭。」王舉家環跪,哭不已。璋曰:「哭亦何益,願求所以釋上疑者。」曰:「唯公命之。」璋曰:「能以三護衛獻,則無事矣。」王從之。璋出示曰:「護衛軍三日不從者,斬。」不數日而散。

  周襄敏撫宣大。總督侍郎以苛刻失眾心,請糧不從,眾遂大哄,圍帥府。公時以病告,諸屬告急,公曰:「吾在也,毋恐。」即便服坐院門,召諸把總,佯罵曰:「是屬輩刻削之過,不然,諸軍士豈不自愛而至此?」欲痛撻之。軍士聞公不罪己,氣已平,乃跪而前,為諸把總請曰:「非把總罪,乃總制貪則不恤眾耳!」公從容為陳利害,眾歡曰:「公生我。」遂散去。

  撫州饑,黃震奉命往救荒,但期會富民耆老以某日至。至則大書「閉糴者籍,強糴者斬」八字揭于市,米價遂平。

  徐杲者,世宗時木匠,由營繕所丞曆官至工部尚書。當乾清宮災,欲除瓦礫,徐雲:「基址愈高愈好,可無去。」從之,省工費若干。階簷石乃白玉石,長闊堅厚,皆難其選,應易之。徐以火止及其一面,其三面並好,可翻轉用,省採取扛運工費若干。

  陸兵道景鄴蒞黔中,制府檄點諸營軍。點兵多冒濫,遇點則倩人代之,每什不過二三人,稍急之,則脫巾而噪。景鄴初至,即請查七軍,令各魚貫集貢院,身坐大門,禁闌入者。時各兵已點者思出外更番應點,至是術窮。第七軍高拱北,號兵四百名,應點者止五人,遂立斬高拱北。先後汰兵萬人,而兵不敢嘩。

  黔督撫檄各衛指揮糴米,既隔歲,複令變價。米既積日多耗,而變價無貿者。鎮遠指揮走告監軍道陸景鄴,景鄴曰:「是不難,命所部先期支餉兩月。各負擔自攜,以省轉輸。」既先期,又食佳米,眾爭往,數日而畢。即以餉銀補償,衛人感泣。

  魏忠賢逮周順昌,蘇民激變,立糜旗校五、六人。巡撫毛一鷺束手無措,但抱聖旨牌擠入人叢中,冠帶盡裂。太守寇慎帶牙役直入旗校臥房,搜出白金三千八百兩,令人舁至府治,對眾大言曰:「官旗索詐,贓物具在,明日可據以進本。官旗之頭底在此,諸百姓勿得過於張皇,致誤大事。」眾心稍安,隨即散去。

  登子母董太君捐米七百石,賑饑越中。故套:凡賑米之家,強者攫之去,婦女老弱都無顆粒。陶庵刻一票,令裡總報定各坊饑戶,躬至其家看驗。上貧者給米票若干,次貧者遞減。分城中為十區,日查一區,次日齎票領米,十日俱遍,其賑米粒粒皆果饑民之腹。

  燕客弟以殺人激變,嘯聚萬餘人,攻其內宅,門凡破,眾將舉火以焚其廬。陶庵出募壯士二百余人入護,諸人曰:「勢大,難與鬥。」陶庵曰:「不要爾鬥,仍要爾攻。」諸人不解,陶庵曰:「爾眾人躋入將破之處,第言:『爾輩何怯,讓我輩生力向前!』聲張其勢,下手稍緩。俟日晡時,聲言今日晚矣,玉石難辨,俟明蚤攻進未晚也。」一招徑行,餘人皆散。

  周文襄巡撫江南日,巨璫王振當權,慮其撓己也。時振初作居第,公預令人度其齋,使松江作剪絨毯遺之,不失尺寸。振益喜,凡公上利便事,振悉從中贊之。江南至今賴焉。

  文皇帝禦奉天門錄囚,既多矜宥,尚慮有枉者,召錦衣衛等官,諭曰:「囚皆久於獄,而初至朕前。久於獄,雖枉不求辯;初至朕前,則不敢言。爾等更從容察之,果尚有冤,即來白。」

  洪武時,戶部奏蘇州連逋三十萬,請論守臣罪。上曰:「積逋不償,民困可知。若逮其官,必責於民,民重困矣。」並所逋赦之。

  永樂時,皇太子過鄒縣,見民間灶釜不治,衣皆百結,歎曰:「民隱不上聞若此乎!」時布政石執中來迎,太子責之曰:「為民牧,而視民窮若此,亦動念否?速往督郡縣,取勘饑民口數,發官粟賑之。毋懼擅發,予當自奏也。」至京,即奏之。上曰:「昔範純仁猶舉麥舟濟父之故舊,況百姓吾赤子乎!」

  洪熙元年,上聞淮、徐、山東民多乏食,召楊士奇等草詔免夏稅。士奇曰:「可令戶、工二部與聞。」上曰:「救民之窮,當如救焚拯溺。有司慮國用不足,必持不決之意,卿等姑勿言,速遣使齎行。」左右言:「地方千餘裡,宜有分別。」上曰:「恤民寧過厚,為天下主,可與民尺寸較量耶?」

  嘉靖八年,陝西僉事齊之鸞言:「臣由舒霍逾汝寧及經潼關,目擊禾穗無遺,流民載道,偶有居民刈獲,喜而問之,答曰:『蓬也,有綿、刺兩種,幹可為面,饑民仰此而活者五年矣!』臣見有食者,取而啖之,螫口澀腹,嘔逆移日。小民困苦,可勝道者!謹將蓬子封題齎獻,乞頒臣工使知民瘼。」詔命設法賑之。

  武宗南巡,駕至淮安,太守薛贇拆去沿河民房,以便扯船,纖取絹帛為之。及過揚州,太守蔣瑤曰:「沿河非臨幸之地,扯船自有河岸,何必拆毀民居?如有罪,太守自當之。」又江彬傳旨,命揚州報大戶,蔣曰:「揚州四大戶:一兩淮鹽運司,一揚州府,一鈔關,一江都縣。百姓窮,別無大戶。」彬又傳旨選繡女,蔣曰:「揚州止三個繡女。」江問何在,蔣曰:「民間並無,止知府親生三女,必欲選時,可以備數。」江語塞,事遂寢。

  天順中,朝廷好寶玩,命中貴查西洋水程故牒。時劉大夏為郎,先撿匿之。尚書項襄毅公詰曰:「署中牒,焉得失?」劉在傍微笑曰:「昔下西洋,費錢谷數十萬,軍民死者以萬計。此一時弊政,牒即存,當立毀之,猶追究其有無耶?」項再揖謝曰:「公達國體,此位不久屬公矣。」

  汪待舉知處州,民有爭訟,呼之使前,面定曲直,不以屬吏。百姓頌曰:「官舍卻如僧舍靜,吏人渾似野人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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