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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再加上從移動通訊公司提取的袁克敏的短信表明,丹尼爾確實曾向袁克敏申請過特價。如果光憑公司的電子郵件尚不能證明公司是否修改的話,但短信是通過移動通訊公司這個協力廠商發出的,要再說沒有發這個短信、或者說這個短信被修改了,就幾乎不可能了。

  一個月後,再次開庭。

  雙方律師就現有的證據展開了法庭辯論,很顯然,丹尼爾方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在仲裁時,丹尼爾曾慷慨陳詞,說自己是公司內部爭鬥的受害者,自己根本就沒有收到過袁克敏的指令。好幾次,他都義憤填膺地說,自己兢兢業業地工作,卻遭此陷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副不得公道誓不甘休的樣子。

  而此時,他坐在被告席上,時而嘴裡嘟噥著,時而用眼睛瞪著羅伯特和江律師。讓羅伯特想起上次韓偉和劉凱作證的時候,丹尼爾眼裡噴出的火,好像要燒了二人一樣。

  法庭辯論只持續了四十分鐘。事後,法官照例向雙方發問是否需要調解,江律師代表公司再次拒絕。

  兩周後,法庭宣判。

  「……本庭經過調查,斯泰爾斯中國以嚴重違紀為由,解除與鞠鵬的勞動合同,事實清楚,程式得當,本庭予以支持……」

  羅伯特面無表情地聽著,雖然他早有預感公司會在一審中扳回來。他悄悄地瞟了一下丹尼爾,去年解除他合同時的那個表情又回來了,他鐵青著的臉,一下就紅了。法庭並不大,丹尼爾的神情變化像四下散開的漣漪,很快就擴大到羅伯特的旁邊。

  丹尼爾一貫揚起的下巴,此時也低垂了下來,整個臉龐一下子就鬆弛了。就在法官剛要宣判的時候,他還緊閉的雙唇,這時也微微地張開了,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動了動,卻沒有聲息。羅伯特本以為丹尼爾又要像利劍一樣射來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卻直直地、怔怔地盯著一個毫無意義的地方,眨也不眨。一直挺著的肩,突然間不經意就耷拉了下來。

  隨後,法官問丹尼爾方是否需要上訴。律師扯了扯丹尼爾的衣服,他才從那種混沌中回過神來,律師又在他耳語了幾句,然後說,「是否需要上訴,我要跟我的當事人再進一步溝通,庭後答覆。」

  江律師合上了卷宗,輕鬆地出了口氣,向羅伯特投來祝賀的眼光,而羅伯特的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反而,他的心上有說不出的沉重和壓抑,此時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裡,他需要空氣,新鮮的空氣。

  公司獲勝,自己確保了公司的利益得到了維護,理應高興;但自己也同時是個跟丹尼爾一樣的普通員工,他為丹尼爾惋惜。丹尼爾說的沒錯,自己是個犧牲品,他捲入了公司內部的鬥爭。從某種意義上說,每個人都會被捲入。置身事外,對低級別的員工來說或許可以避免,畢竟在低層,許多事情只要你循例而為,還是有很多避免的方法。而身在高層,遊戲的不確定性大大增加,公司政治就不可避免了,獨善其身,談何容易?

  面對組織,每個人都是個弱者!

  羅伯特俯身跟江律師說了兩句,就迅速地離開了法庭,他不想再看到丹尼爾的臉,那上面,是恨、是落寞、是無助、是……他快步走到法院旁邊的一塊綠地中,使勁地嗅著青草的味道,然後,大口地呼出一口氣,嘴邊,迅速形成了一團霧氣。雪早已不下了,上海的天空還是湛藍湛藍的,一些樹枝上,已經開始發出嫩芽,點點青綠正悄悄地吐露,幾個剛剛放學的小女生,嘰嘰喳喳地嬉笑著,打鬧著。

  斯泰爾斯中國的春天是否也要來到了呢?

  西方人有句話:坐著工作的人比站著工作的人掙得多。不過,坐久了也會坐出問題,所以要出去走走,管理學上於是就有了「走動管理」一說。

  坐著工作的特倫斯也準備去走一走了。

  幾個月前,丹尼爾被袁克敏炒掉讓他措手不及,而他又一時半會兒提不出新的人,只得眼睜睜看著袁克敏讓劉舸補了丹尼爾的缺。劉凱上任後,管道銷售中的那些頑疾竟然好了很多,連劉凱自己都覺得意外:其實,這跟丹尼爾在的時候厲行的一些做法是分不開的,只是在他短暫的任職期間,這些效果還沒來得及顯現。輪到了劉凱,這些成果當仁不讓的就歸到了他名下。更讓他春風得意的是,斯泰爾斯最近推出了一款新產品,由於定位準確,很快就打開了市場,並且連續幾個月銷量突飛猛進,斯泰爾斯的市場份額在全國幾個重點城市大幅飆升。

  大公司就是這樣,從裡面看,或許不堪;但地球人又有幾個知道一個公司裡面發生的事情?關鍵是,誰又關心裡面發生的事情?我只買你的產品,我只看到你的品牌,至於你公司內部如何,關我屁事?

  丹尼爾的出局打亂了特倫斯對中國區的整體佈局,但並沒有讓他對中國區失去控制,最多是袁克敏扳回一句罷了。既然你袁克敏可以韜光養晦,我就不能以退為進嗎?他決定四處走走,也是希望掌握更多的情況,伺機再圖長遠。

  這天,特倫斯來到了無錫的工廠,廠裡大小領導一字排開,隆重歡迎。

  正巧,前一陣袁克敏也來了一次,帶來了公司的的內部審計人員,之後,這些審計人員在廠裡住了半個月進行審計,讓分管副廠長斯蒂文好一陣慌亂,他是左推右擋,疲于應付,即使如此,也有好幾個講不清楚的環節和流程被暴露了出來。

  其中,就包括他本人在外頭開公司然後把產品倒給工廠的事情。他和手下幾個大將忙前忙後,東牆西牆一陣亂拆。奇怪的是,拉辛並沒有開火,也沒有收斯蒂文的權。

  寧靜反而讓斯蒂文惶惶不可終日。

  有人一急,就會亂。斯蒂文現在是有佛腳抱佛腳,有馬腿抱馬腿。一聽說特倫斯要來,他就特別上心,主動向拉辛請纓要親自安排特倫斯的行程,理由是公司的採購、倉儲、運輸、生產都由自己負責,一句話,廠裡的事,他門清。

  拉辛只是淡淡地說:「你準備好分管工作的彙報就可以了,排程的事情,我和邢海波來定。」按說,作為一家世界500強企業大中華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到無錫考察,順道拜會當地政府也很正常,而這類安排是由公司總部的公關部負責出面安排的,所以,拉辛以此為由把斯蒂文排除在外。

  無錫工廠因為要擴大產能,所以在上屆董事會上,中外雙方同意擴建一個新廠房,特倫斯這次來的一個主要事情就是了解新廠房的進展。

  「按照計畫,還有四個月新廠房就將竣工,接下去就是機器的安裝和調試,順利的話,十月份工廠就可以投入生產。」拉辛自信滿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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