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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去為我洗手作羹湯,我餓了。」

  呀?這位將軍怎麼說餓就餓?

  我望著鍋碗瓢盆灶心中一陣虛,鑒於寶兒和阿刀的強悍廚藝,我從未下過廚,唯一做過的食物是與寶兒偷農家的地瓜烤來吃。於是我與範天涵商量:「想必你甚山珍海味都吃過,不如我帶你吃點別出心裁的?」

  範天涵道:「什麼別出心裁的?」

  「烤地瓜。」我生怕他嫌棄,又道:「想像一下,那焦黑的表皮下,香噴噴黃燦燦的地瓜肉,咬一口,唇齒留香,人間美味啊。」

  他搖頭道:「可惜這裡沒有地瓜這一食材,不如夫人就將就著這些雞鴨牛肉的給我做一頓便飯罷?」

  我環視一周廚房,果然沒有地瓜,於是只得老實交代:「我廚藝不精。」

  「我不挑食。」他笑答。

  我隱隱覺得他在取笑我,便氣惱道:「我挑食。總不成我做了給你吃,我不吃吧。」

  他鬆開牽著我的手,道:「夫人氣呼呼的樣子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呀。」

  我磨著牙在腦海中描繪揍他的場面。

  他伸手拂開我額前的發,道:「夫人莫惱,我來為你洗手作羹湯。」

  范天涵優雅地卷起袖子,生火,跺菜……動作熟練,想是他在野外生活久了,生活學會自理了。

  我倚著門看他張羅,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像在做飯,倒像在練習什麼絕世武功,總之就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大俠的氣概。

  哎,他如此多才多藝,讓我情何以堪呀情何以堪。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攪動勺子的姿勢依然英姿颯爽;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切菜的場景依舊刀光劍影……

  這期間廚子探頭看了幾次,小聲問我道,「夫人,將軍這是在做什麼?」

  我言,「鑽研絕世武功。」

  他點點頭走遠了。

  又過一盞茶的時間,我站著實在有點累,便在門檻上坐下,廚子又來了,他蹲於我面前與我對視,「夫人,將軍這功夫還要鑽研多久,這府裡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等我開飯。」

  我沉吟了一下,道:「傳我話下去,今日府上不開飯。」

  廚子大驚失色:「夫人,這是為甚?」

  我正色道:「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餓到其體無完膚。近日來將軍察覺到退敵後軍中弟兄有點驕躁,決心好好整頓一下軍紀,這整頓的第一步便是讓他們體驗一下老百姓饑餓的滋味。」

  廚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將軍果然是為國為民的好將軍。」

  我點頭稱是。

  廚子走了兩步,想到什麼似的又返回來蹲於面前:「夫人之前不是說將軍在鑽研絕世武功?怎麼又成整頓軍紀了?」

  我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將軍日理萬機,為了節約時間,他只好一邊鑽研武功一邊整頓軍紀,這叫一石二鳥一箭雙雕,明白不?」

  廚子受教地點頭,道:「將軍實在是太偉大了,我會好好的把將軍的精神傳達下去的。」

  我重重點頭,「去罷。」

  我望著廚子高昂闊步地離去,心裡萬分欣慰。

  再過半盞茶時間,在我真的快餓到體無完膚前,範天涵端了一碗粥到我面前,拍拍我的頭道:「清淺,來喝粥。」

  我虛弱地接過粥,聞了一聞,嗯,暫無異味。

  望著範天涵一臉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樣子,我硬著頭皮吞了一口粥。

  他盯著我道:「如何?」

  魔鬼的血液,地獄的岩漿。我上輩子一定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才淪落到要吃這種粥。

  我知道基於教養我應該安慰他,但是我又怕他下次再煮給我吃,於是我含著淚搖頭,把碗遞給他,讓他自己品嘗一下人生的酸甜苦辣鹹。

  範天涵喝了一口,很平靜地牽起我的手,道:「清淺,我們去偷地瓜罷。」

  我覺得,作為將軍和將軍夫人,我們應該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是故在被我們挖出地瓜的那個坑裡埋了點碎銀子,至於銀子能不能被挖出來,就聽天由命了。

  我們在林子裡烤地瓜,風吹得火苗搖搖晃晃。

  地瓜烤出來很香,範天涵吃得很認真,嘴角臉頰還染了幾抹黑,我突然覺得心下一陣柔軟,道:「我會學著下廚。」

  他抬頭望我,蘊了笑的眼,燦若星辰。

  §第32章 魚水

  今兒用過午膳後,我收到了寶兒的家書,她在信中道蕭子雲失蹤了,還道依她猜測,蕭子雲該是練功走火入魔,變成了不男不女的魔人。她的猜測毫無根據,純粹只是因為她厭惡蕭子雲,趁機詛咒一下她。她還道十分想念我,問我何時是歸期,她道柳季東已跟我爹提親,爹也弄不清楚寶兒的婚事應該由他做主,由我做主還是有範天涵做主,便拖著了,她道她最近望著柳季東心裡常常想著想把他的衣服剝掉,問我這是否有甚毛病。末尾她還問我道,她若霸王硬上弓會不會太不矜持。

  我努力平靜,抖著手收起信件,隨著薑溱蹲在庭院裡看那些古怪的藥材。

  近日來範天涵密集地在練兵,據說是為了一舉攻下最後一個叛亂的白蒙族。我一聽到打戰就想起範天涵胸口的那個銅錢大小的疤,很是膽顫。於是就每日和與世無爭的姜大夫胡混一起。自從上次被她的水仙子震撼了那麼一回,我以為人生已經無所畏懼,便常常自甘墮落地與她一起研究各種古怪的藥材。但是我還是日日都被她所震撼,像昨日的「紫車河」,又名「佛袈裟」,乃人胞(胎盤)所制,主治婦女骨蒸勞損;今日的「人龍」,乃蛔蟲所制,主治風眼。據她所言,她現兒曬的「人龍」乃人龍中的極品,龍中之龍,該人龍乃小兒口中吐出之蟲,藥性極寒,可治小兒赤眼和一切冷瘺。

  薑溱見我蹲下來,問我道:「姐姐,你可曾與將軍行過周公之禮?」

  我一個沒蹲穩,差點把腦袋栽入那群人龍中去。

  我咳了一聲道:「呃,行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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