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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韓述笑了起來,「你看,王子肯定不會笑話白雪公主,會笑話的都是巫婆,快,看看韓述叔叔給你帶了什麼,喜歡的話都送給你,我可是特意給你送過來,馬上得去上班了。」

  儘管桔年不敢置信,非明還真的在韓述連哄帶騙的胡謅之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隻手拿起來其中一個維尼小熊,邊吸著鼻子邊看。

  桔年見狀,趕緊走出去跟醫生聯繫接下來做檢測的事情,剩下韓述跟非明兩個人嘰嘰咕咕地說著話。她回來的時候,韓述已經背著公事包站在病房外等著她。

  桔年還是免不了覺得尷尬,但是韓述的出現幫了她一個忙,這不得不承認。拋開過去的事情,就現在而言,對他不理不睬也說不通。

  「你……不是趕著去上班嗎?要遲到了吧。」

  韓述點頭,「今天有重要的會要開。」

  「那……再見。」

  「你好像比我還急。」韓述笑嘻嘻地。

  桔年笑不出來,牽強地勾勾嘴角。「我進去了,待會要陪非明去做CT。」

  「有結果一定要告訴我,走了走了,我真的要遲到了。」韓述說完,眼尖地瞄見桔年一手拿著杯插了吸管的豆漿,趁她來不及反應,順手牽羊地搶過,嘟囔著說:「餓死了,我早餐都沒吃!」

  桔年頓時石化,看著自己空了的手,訥訥地說:「這杯……」

  雖然明知道以她的脾氣不可能有什麼明顯的反應,韓述還是退了一步,得意地搖晃了一下那喝得只剩下半杯的豆漿,生米煮成熟飯地就著吸管喝了一口,然後看著桔年睜大眼睛呆呆的樣子,頓時覺得心中大樂。

  「謝桔年,一杯豆漿而已,你不會這麼小氣吧?」韓述得了便宜還賣乖。

  「問題是……問題是……」桔年一著急,嘴就笨笨的,哪及得上韓述的無賴和嘴快。

  他搶白道:「有什麼問題啊,我都不介意是喝過的,你緊張什麼,難道你有傳染病?」

  韓述邊喝邊走,桔年憋得臉通紅,眼看著有人走了過來,才小心翼翼地說:「我沒病,可是隔壁床小朋友的外婆感冒了。」

  韓述一下子愣是沒跟上桔年思維跳躍的速度,直到他遠遠看見一路朝他們走過來的老太太,面孔是有些熟悉,兩手都提著熱水壺,右手的一根手指上還勾著一袋包子。他像是忽然得知了一個可怕的真像,再次看了那杯豆漿一眼,表情怪異,似乎想過要說點什麼,可又被一個作嘔的表情打斷了,然後就飛快地消失在桔年的視線範圍內。

  桔年也沒有辦法,眼看老太太走近,打了個招呼,幫著接過個水壺,隨便編了豆漿消失的理由,老太太大方地原諒了她。

  將近11點,平鳳又過來看非明,她臉上的妝都沒卸徹底,眼圈烏青,想是剛「下班」回來。她到的時候非明剛昨晚各項檢查,倦倦地又睡了,手裡還捏著個維尼熊,桔年正低頭看著報紙上的連載,聽到平鳳的腳步聲,抬起頭笑了一下。

  平鳳輕手輕腳地搬了張凳子坐到桔年身畔,看了看非明,「沒大問題吧,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桔年把報紙擱在膝蓋上,點了點頭,「醫生說,等檢查結果出來,沒什麼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你這付樣子我心定多了,小孩子嘛,誰沒個三災五難的。」平鳳說著,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個舊信封,塞到桔年的報紙底下。

  桔年略打開一看,吃了一驚,「你哪來那麼多?」

  平鳳拿起一個自己帶來的蘋果削著皮,「賺的唄。不是給你的,是還你的,上次的事你忘了?」她指的是自己斷腿那次,桔年後來替她還了「訛詐」唐業的那五千塊。

  桔年壓低了聲音:「我是問一時間你哪弄來那麼多?」

  平鳳的生活方式桔年多少也知道一點,那些錢來得也不容易,平鳳家裡有拖累,有時手頭活絡一些,除了補貼那些看不起她的弟妹,就是給自己買各式各樣的衣服和護膚品,不花盡最後一分錢誓不甘休的架勢,從來也沒有什麼積蓄,掏空了再去沒日沒夜地掙一輪,實在急用,經常五十一百地問桔年借。用平鳳自己的話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人生苦短,誰管得了明天的事。

  平鳳低頭笑道:「你還真不相信我會遇到『人傻錢多』的大魚?最近錢來得容易……總之這錢你拿著,你現在正是用到它的時候,看這孩子一張臉白得跟牆似的,出院後也給她買點好吃的。」

  桔年也不推脫,從信封裡抽出部分,放到自己口袋裡,剩下的塞回平鳳手中,「你自己也攢著點吧,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尤其是你,總得有些防身錢,現在非明身體不好,有什麼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她見平鳳不接,索性直接放到平鳳未拉好的包中,「你說及時行樂也沒錯,可人只要還有一口氣,總有明天要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平鳳默默聽著,看到非明床上擺著的一堆小玩意,換了個話題,笑著用腳輕輕踢了桔年一下,「有人送的吧?」

  桔年笑笑不答。

  平鳳道:「真看不出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知道買這個。」見桔年依舊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道:「你別裝傻,我昨天看見他,想不到到你們還一直聯繫著,要不他能那麼趕巧,孩子一病就眼巴巴地趕過來?我看他就不錯的。」

  桔年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唐業,笑道:「別胡說,別人……」她打住了,她當然不能說出來,唐業喜歡男人,或者,他說他「喜歡過男人」,雖然這對於桔年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

  「別人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平鳳可沒有這麼輕易放過,「說不出了來吧,我說剛來的時候你怎麼看上去心情不壞,想著他吧?說實在的,昨天我發現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桔年趕緊「噓」了一聲,笑著制止了平鳳越說越激動的勢頭,「求你了,這裡是兒科。」

  平鳳收斂了一些,聲音放到最低,可依然堅持往下說:「有時候我覺得你都成仙了,整個都沒七情六欲了,話又說回來,真要那樣還好,就成木頭疙瘩了,什麼都不用煩惱,可你真能那樣嗎?人活著吃五穀雜糧,就免不了俗事,就拿現在來說,你一個人帶著個病孩子,敢說一點不苦?事實明擺著,什麼不要錢?你總說我不為將來打算,我看這話說的是你自己……桔年,說到底你跟我不同,我不打算,是因為我沒辦法了,可你還有……」

  「是嗎?」桔年笑笑,平鳳向她說教,那種感覺有點怪異。

  「怎麼不是,大道理我說不出來,可有些東西是人都懂,說白了,女人就該有個男人,睡覺的時候有人抱著,倒楣的時候有人靠著,就這麼簡單。你說那個姓唐的什麼不好,有幾個小錢,長得人模人樣,看上去也不壞,最重要人家對你有點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們都在裡面待過,再找個好男人不容易,身家清白的,誰沒事找個刑滿釋放的,你當他是耶穌?對了,他知道你在裡面待過嗎?」

  「誰?」桔年怔了怔,「哦……我跟他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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