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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此時的戴曉蕾,在十八層樓的陽臺上,點了一支煙,看著煙頭明明滅滅,她不停吸不停吸,直到淚流滿面,她的青春是絕版的,不可複製的,她已經錯了,不可能再回去了。

  最後,她狠狠地把煙頭摁滅,然後去衛生間補妝,十分鐘後,她又是那個明豔照人的女子了。

  生活還要繼續。

  而出事是在半年後。

  當時,她正和一個德國人和一個美國人上電梯,電梯上兩個人就不老實,一個人還把他帶著長毛的大手伸到了她的胸罩裡。

  她假裝很媚地叫著。

  到了房間裡,德國人撕了她的內衣,那是一套黑色的聖洛郎的內衣,不知哪個男人送的了,她有點惱怒,繼而撒著嬌說,要賠我的啊。

  美國人說,我先來,我先來好嗎?

  她支著腿,托著腮,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然後巧然一笑,不然,抓鬮吧,先生們,知道什麼是抓鬮嗎?

  到底美國人先抓到了。

  他哈哈笑著沖過來,看到他巨大的陽具時,戴曉蕾有點心慌,她閉上眼睛,準備任人宰割時,門響了。

  是服務生的聲音,德國人去開門,很驚訝的聲音傳來,戴曉蕾轉過頭去,看到了三個員警。

  她被帶走了,那一刻,她的心裡竟然特別坦然。

  審問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很輕蔑地看著她。

  姓名?

  安娜。她隨口而來,有煙嗎?我想抽煙。

  真名?

  她沉默,她不想說出自己的真名,那是屬於那個純潔過去的名字。

  戴曉蕾。她小聲說,說完了,她發現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一個月後,她被送去勞教,在勞教所裡,她呆呆地立在走廊上好半天,因為那走廊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她臨摹的凡高的《向日葵》,那些瘋狂的向日葵捲曲著向天空伸展著,這畫怎麼會到了這裡?當時是賣給了一個畫商,此時看到自己的畫,真覺得悲從心中來,那種意味深長,倒把整顆心搗得更碎。

  看什麼看?快走。警官催著她,那是一個女畫家畫的,你們要有這能耐,還用去賣?

  她看了一眼畫下麵的簽字,戴曉蕾。

  是的,那時,她還叫戴曉蕾的。每一幅畫的下面,她都寫上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曾經畫過那麼多的畫。

  一年之後,她出了勞教所,在山坡上往外走,感覺陽光一直跟著她,戴曉蕾走得渴了,看到一條小溪,她跑下去,捧著水喝著,那樣甜,好像小時候在蘇州河裡喝的水一樣。

  再走下去,她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花,正是秋天,花開得漫山遍野,看得戴曉蕾的眼睛花起來。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多的花,她蹲下身去,看到其中的一朵,才剛從花蕾中吐出白白的蕊子,好像嫩嫩的芽還沒有抽完,那最初的努力卻已經結近了尾聲。那是她啊,一朵蕾,沒有開,就謝了啊。

  不,這還不算完,她看到那小小的花蕾上有一滴露水,好似眼淚掛在了上邊,它是為什麼掙扎?為了這晚開的花,還是為了秋天即將過去?也許這是第一次開花呢,所以,有了掙扎與委屈吧,這樣想著,心裡就泛起了酸楚,那最初的開放,總是有一些孤單和欣喜吧?

  她把那一朵小小的花蕾捧在手裡,哭了。

  我們十指交纏,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悲歡,此刻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可他還在和我解釋著,我只愛你,我的身體曾經背叛過你,可我的靈魂始終與你糾纏,你走後,我快瘋了,我把全中國都找遍了,你太狠了,你怎麼能這麼懲罰我?

  沈鈞紅了,在二〇〇四年秋天。他紅遍大江南北,到處去演出,到處是粉絲,網上他的歌無數次被下載,這個網路歌手,一夜之間就紅透了。

  開始的激動過去後,我很難再見到他。

  那個抱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的男人說,我們紅了,林小白,我們會有很多很多錢,你想要幾個鑽戒我就買幾個,左手戴了右手戴,今天戴這個明天戴那個。

  他並不知道,我是不喜歡戴首飾的女人。

  他還不知道,我對錢的要求沒有那麼高。

  最初的興奮過去後,我們疏遠了。他永遠在接受採訪,永遠在演出,到處都是吹捧他的人,他最習慣住的是五星級酒店,而我在一家法國公司做秘書,生活完全成了兩條軌道,我常常接到的是他的電話,他告訴我,他的照片又上了娛樂版的頭條。

  我不感興趣。

  這個向我求婚求了若干次的男人在接受報紙採訪時說:我還沒有女友,我的愛情還是一片空白。

  他對我的解釋是,這樣不會失去粉絲,這樣唱片會比較好賣。

  而他的緋聞女友是一個女模特,身材高挑妖豔,之前出演過一個大導演的影片,他和她,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分外妖嬈。

  他來解釋,不是不是這樣。我說,不要解釋,別讓我看低你,我希望,還是我的印象中那個在後海遇到的你,樸素純真。

  友好地分手,我以為會撕心裂肺,我以為會再次肝腸寸斷,不不,我沒有。我只是一個人跑到後海喝醉過一次,自己租了一條船,然後躺在上面,看著那遠遠近近的紅燈籠,一時間覺得前生今世很茫然。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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