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小禪 > 無愛不歡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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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五年春天,我一個人在北京的大街上散步,內心平靜,臉色安詳。沒有愛,沒有被愛,日子總會過下去的,我身邊不缺少追求者,可我很難再動真感情,我已經近乎愛無能。 這樣的春天讓我感覺不到春潮起伏,我只是想盡情享受春天,華衣美食,燦爛繽紛,一切可以悠悠自歡,是的,為什麼不呢? 接到梅莉電話時我的內心是死水微瀾。 我是梅莉,她說,我找了你好久,甚至找了私家偵探才找到你。 有事嗎?我客氣而委婉,我不做裝修工程,與你打不著交道。 不不,梅莉說,我必須找到你,我必須讓你見一個人,顧衛北,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 那個名字在她嘴裡說出來時,我忽然義憤填膺,我說你們這對狗男女,難道還要秋後算帳,難道還要和我沒完沒了地糾纏嗎?我他媽倒了八輩子黴才愛上他……我沒想到自己這麼瘋狂地罵著,事情已經過去兩年,我依然氣憤難平。 罵夠了嗎?如果罵夠了,就來一趟上海吧,不是請你參加我們的婚禮,而是請你見顧衛北最後一面,他快不行了。 誰?誰快不行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顧衛北快不行了?我雖然詛咒過他死,但也沒讓他真死啊!我說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我終於明白,只要相愛過,只要曾經彼此刻骨銘心地痛過,那個人的生死不是與你沒有關係,而是與你息息相關,曾經,你以為他死了你才高興,可是,當他真的要離你而去時,你才發現,不,你不是這麼想的,你希望他健康地活著,哪怕他辜負了你,哪怕他不再愛你,你還是希望他好好活著,到八十歲,子孫滿堂。是的,我是這麼想的。 我的手腳開始冰涼,在桃紅柳綠的春天,在人潮湧動的王府井大街上,我聽到梅莉說,快來,晚了就來不急了。 我跳上計程車,直奔機場,我甚至慌亂到沒有帶那些讓我看起來面似桃花的化妝品,我還穿著很休閒的衣服,這一切都顧不得了,甚至,我連請假的心情都沒有了,愛誰誰吧,顧衛北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這個我曾經愛過的男人,這個曾經與我要地老天荒纏綿悱惻的男人,就要離我而去了,從前,即使我恨他,他也在這個世界上啊,但現在,他要走了。 那一路飛機,一個多小時,在我,卻是比一萬年還要漫長,我甚至沒有喝一口水,我不停看表,不停問空中小姐,什麼時候可以到上海? 車,已經在等待我了。 居然又是小雨,我看到憔悴的梅莉,她不似那年的妖嬈,這個我最恨的女人,她奪去了我的愛,她讓我肝腸寸斷。 對不起,她說,我一直想找你,我非常愛顧衛北,但是,他愛的人始終是你。他只是一時經不起我的誘惑,後來,你跑了,他找了你大半個中國,他抽我打我,他說我害了他,你走了,他的心就死了,我和他在一起,他沒有快樂過一天,他的夢裡,念的是你的名字,即使我們要結婚了,他常常對我叫錯名字,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當後來知道你和一個歌手好了以後,他才好了許多,但他還是常常以你的標準要求我,他說我太風騷,說我不如你純潔,說我長得這樣難看,但現在,他連說這個都沒有機會了,他快走了…… 我那曾經愛過的男子,他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日漸消瘦,不停發燒,他發著燒,只叫一個人的名字,不停叫不停叫,叫得另一個女人心疼,梅莉拋開一切恩怨來找我。她說,不希望讓他去天堂的路上留下遺憾。 那一路上,我一直在哭,我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哭了,我以為為顧衛北早就流幹了眼淚,但這個男子,註定我欠他的,我的眼淚還沒有流盡,我還要去還。 推開那扇熟悉的門,我驚呆了,屋裡還是我走時的樣子,梅莉說,他不讓動。 病入膏肓的顧衛北,躺在我們曾經恩愛的床上。推開那扇臥室的門,我看到了側臥著的他,瘦小了,只還有那麼一點點。他側對著我,臉朝著窗外,曾幾何時,這個高大健碩的男子那樣讓我著迷。如今,他變得多麼無力無助,甚至,如一個孩子一樣。 我早已經淚流滿面。 顧衛北,我輕輕叫了他一聲。 聽到我的叫聲,他緩緩地回過頭來。 我們就那樣望著,人生如若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啊。 想那個九月,我們初相見,應該是這種眼神吧,如看到彼此的靈魂,如看到世上最親最近的人。 我們望著對方有多長時間?一分鐘?十分鐘?或者只有幾秒鐘? 回來了。他輕輕說,好像我只是出了趟差,好像我出去買了一趟菜,好像昨天我們還廝守在一起。 我的眼淚洩露了我的秘密,他擦著我的眼淚:傻姑娘,怎麼還是那麼愛哭? 我顫抖著,聲音哽咽:誰讓你變成這樣?誰允許你變得這麼瘦的?誰允許?! 我們十指交纏,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悲歡,此刻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可他還在和我解釋著,我只愛你,我的身體曾經背叛過你,可我的靈魂始終與你糾纏,你走後,我快瘋了,我把全中國都找遍了,你太狠了,你怎麼能這麼懲罰我? 他的眼淚落在我的頭髮裡,我不再是那個長長頭髮的女孩子了,離開他以後,我就剪短了頭髮,他說:頭髮這麼短了,我不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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