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小禪 > 無愛不歡 | 上頁 下頁
二八


  戴曉蕾選擇了留在北京,當然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陳子放。愛情在不知不覺間發了芽,戴曉蕾終於春心萌動。

  白衣飄飄的花樣年華快要結束時,心裡一片濃烈的惆悵,我想了想四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個人從眼前蹦了出來,那就是顧衛北。

  我跟他說,我四年沒學好文學史,但是,我卻學好了戀愛學,這個科目,我估計研究生都畢業了。

  我們在上海聯繫了單位,周芬娜幫我們租了房子,一套兩室一廳,租金兩千,周芬娜說,不夠我借你們。

  她的十萬塊我們還沒有還,哪好意思再借?我說,周芬娜你放心,上海是我和顧衛北的新天地,從此以後,我們將在這裡大鵬展翅大展宏圖大撈一筆,總之,我和顧衛北是懷著十分美好的夢想到上海的,來上海的第一天,我們張開雙臂,在上海火車站大嚷著,上海,我們來了。

  彼時,是一九九九年七月,離澳門回歸還有五個月。

  我,二十二歲的林小白,與小我四個月的顧衛北,在上海火車站發下誓願,要成為上海新一代的富翁,在這裡讓後代生生息息,沒完沒了。

  這個紙醉金迷的情欲之城,這個充滿了黃浦江水味道和三十年代殖民統治味道的城市,有一種讓人迷離之感。我對顧衛北說,我好像對這個城市感覺不對。

  我一直覺得,大學畢業了,我和顧衛北都是大人了,何況又一起來到了上海,愛情的秋天應該來了。

  也許真是想得太單純了,我們的愛情不是秋天來了,而是冬天提前到來了。

  總以為愛得夠纏綿夠深刻了,也打了也鬧了也哭了也糾纏了,甚至,新婚之夜的處女身都沒有了,我總以為,沒有什麼可以把我們分開,即使那個女人美如天仙,或者這個男人美貌似潘安深情款款。總之,我們應該是天底下最情投意合的一對,差點的牢獄之災都過去了,誰還能把我們分開?

  一九九九年七月,最濕最熱的夏天,我和顧衛北來到上海,這個離家最近的大城市,這個紙醉金迷的情欲之城,這個充滿了黃浦江水味道和三十年代殖民統治味道的城市,有一種讓人迷離之感。我對顧衛北說,我好像對這個城市感覺不對。

  但顧衛北說,上海,多麼充滿誘惑的城市!

  是啊,很誘惑!每天每天,我如一個夜遊神一樣,遊蕩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上海,這座充滿了情欲的城市如今讓我清涼似水,我貪婪地呼吸著黃浦江邊潮濕的空氣,坐人字形電梯去看常德路95號的張愛玲住過的公寓,在摸那些舊信箱時,我揣想胡蘭成曾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寫信到這裡?一刹那,只覺得淚眼模糊。我竟然迷戀起三十年代舊上海的撲朔迷離,仿佛自己是那個貪戀著紙醉金迷生活的陸小曼,不肯再回北京了。而顧衛北,便是那癡情男子徐志摩。

  就這樣,我掉進了上海的風花雪月裡。

  比想像中要淒美,比真實的要虛幻,從北京到上海,仿佛從麗日晴空到達煙雨濛濛,也許是上海留下來的殖民氣息太濃烈,每到一處,我總是會嗅到二三十年代的氣息,哥特式的建築和百年前的老屋,和平飯店裡黯淡的大理石依舊在最熱的夏天帶來涼爽,冬天的時候,那些常青藤纏綿著西班牙人的老房子,我被顧衛北裹在大衣裡穿過淮海路去外灘上吹風。

  完全歐派的麵包店裡,總是想起張愛玲,在暮色裡一個人回家,提著又軟又粘的糯米飯,她的窗簾永遠拉開著,因為她說,一抬頭,就能看到天光。上海是她的魂,離開了上海,所有繁華全落幕了,整個燦爛的年華只有兩年,那兩年,在兵荒馬亂的上海,在煙花似錦的上海,突然閃現出了她。真正的亂世出佳人。

  可我就是感覺哪裡不對。

  顧衛北總說我第六感太強,女人的第六感很可怕,那時他總一口一個女人地叫著我。

  來的第一天,周芬娜請我們去錦江飯店吃的飯。

  那是我第一次去錦江飯店,它的富麗堂皇顯而易見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和顧衛北一人穿一條有點黃的牛仔褲,裝作見過大世面一樣走了進去。

  我又見到了姚小遙。

  他比從前更蒼白更瘦了,周芬娜幾乎是討好地問他,今天吃西餐還是中餐?

  很顯然,給我們接風不過是沾姚小遙的光而已。

  那天我們吃的是西餐,那也是我和顧衛北第一次吃西餐,我們不會用刀子和叉子,六成熟的牛排我們吃起來十分不爽,顧衛北趴在我耳邊說:好像回到了遠古時代。姚小遙的話並不多,但顧衛北和他拉著近乎,顧衛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姚小遙是有錢人啊,在上海,有錢就是大爺啊,顧衛北曾說過,三年讓我小康,五年大康,十年之後,就讓我和地主婆一樣耀武揚威,這一切,沒錢行嗎?

  挺清高的一個人,那天說話近乎低三下四了,我看著顧衛北的表情,有點想樂。周芬娜的眼睛不時瞟著姚小遙,看得出來,她對他的崇拜和愛是那樣的盲目,她把水果沙拉遞給他的時候,他把那些東西倒在了清理盤裡,如果顧衛北這麼做,我肯定會抽他,但周芬娜笑著說,看我這記性,我忘記了你不愛吃沙拉。

  那時周芬娜已經又懷孕了,她又有了姚小遙的孩子,這讓她看起來有點黃有點瘦,其實他們應該結婚,但彼時姚小遙還沒有離婚,所以,她就那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一廂情願地,無怨無悔地。

  我提起了馬軍,她笑了笑說,我都快忘記他了,你知道的,人年少的時候,總會犯一些錯誤,特別是愛錯一些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