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小禪 > 無愛不歡 | 上頁 下頁
二九


  我心裡一驚,想起我和顧衛北,我們從年少到現在,一點一滴累積起來也是一厚摞的記憶了,如果我愛錯了人怎麼辦?周芬娜看出了我的心思似地說,別想你自己那點事了,你不會愛錯人的,你沒看顧衛北看你的眼神,眼珠子都快出來了。他肯定是真心愛你,放心吧,我看男人輕易不會錯,你們這對金童玉女啊,好讓人羡慕,真是讓人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那天晚上我們從錦江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回房子那去,那裡就兩個箱子,裝著一些書還有日用品和衣服,

  我們去了外灘,看東方明珠,看那些情侶們。說實話,顧衛北和我都有點激動,他一直用手攬著我的細腰,這個夜晚,用他的話說是,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真有小喬初嫁的感覺。他聯繫了一家外貿進出口公司,而我去了一家法國公司,開的薪水都還算優厚,顧衛北對我說,上海的房子嘛,我看不貴,對於兩個有能力的人來說,在這裡有房子有車算什麼。

  這些話聽了多舒坦啊。我就喜歡他這狂勁,又狂又傲,哪有什麼事能難得住顧衛北啊?身無分文時還折騰幾十萬的買賣,別說有了這天時地利了!我們想了無數種可能,甚至把孩子名字都想好了。他執意要一個女孩子,我說你個色狼,肯定是戀女情結,我偏要個兒子,我就喜歡男孩兒,高高帥帥的,比周傑倫還酷。他吐了一口水說,我靠,你看周傑倫那德性。他死膩味周傑倫,用他的話說,單眼子薄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女人跟了他准不靠譜。

  那天我們的激動超出了我們的想像,看著那萬家燈火和黃浦江對面的繁華夜景,顧衛北說,上海,我愛你。

  直到我們在外灘累得快走不動了,顧衛北才嚷嚷餓,我說我早餓了,都他媽什麼呀,一千多塊吃了兩小塊肉,還小口小口地吃,不夠我塞牙縫的!顧衛北白了我一眼說,行啊小子,不白在北京待四年啊,夠生猛的。

  我們打車去吃夜宵,上了車就讓司機拉我們去最熱鬧的地方吃宵夜,司機還以為兩個外地人初到上海,圍著上海繞了一大圈還沒完沒了,顧衛北在後面說,我可告訴你,你繞下去的結果就是我們沒錢,白費你的油。

  當然是打了起來,顧衛北和司機動了手,顧衛北人高馬大,沒吃什麼虧,但司機也不是好惹的,他把顧衛北的鼻子打破了。

  這是到上海的第一夜,用顧衛北的話說,出師不利。

  回到家清洗了已經腫起來的傷口,顧衛北說,本來今天晚上還想糾纏你,已經半夜了,看你小眼也快熬紅了,饒了你得了,先欠著我的啊,洗洗睡吧。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床,鋪了單子睡在地板上。兩個人頗有點流浪街頭相依為命的感覺,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夢,我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顧衛北,我可以留在中直機關的,憑我的條件留在那裡應該沒有問題,或者也考託福出國,可我寧願和他這樣受苦受累,所有的一切,我全認了。

  天亮之後我去買早餐,我的小愛人還在呼呼地睡著,白天我們還要去買一些別的東西,比如一張床,顧衛北說,床很重要,它是否結實關係著我們的幸福。我罵他流氓,但他說,流氓也是需要本錢的。當然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手裡的錢只有幾千塊,一些是我打零工賺來的,一些是顧衛北靠搗騰襪子和明信片賺來的,但顧衛北告訴我說,錢,會很多很多的,以後,你數錢都會覺得累。

  回來後我卻找不到家了。

  都是一樣的樓,昨晚黑燈瞎火回來的,如今我端著豆漿轉了一個小時,都快急哭了,我穿著拖鞋睡衣的,這什麼形象啊。當我看到顧衛北時,我好像看到了親人,哇就哭了,他罵我,傻呀,還北大畢業的,五年級畢業的也能找到家啊。

  我忘記說了,我對方向特別不敏感,就是說,隨便到一個城市都不能分清東西南北,故宮的中軸線夠直了吧,我還是轉不過向來!所以顧衛北說真對我不放心,以後還真得拉著我的手,不然跑丟了找不到了。

  但他到底把我丟了。

  來上海三年後我們分開時他曾經說,我把林小白弄丟了。

  這一輩子我就和這一個男人好,他肯為我賣血討我歡心,我為什麼不把自己獻給他呢?

  我們很快進了正常的軌道,朝九晚五。我能堅持著在那家法國公司做,並且時不時學幾句法語,顧衛北總說是因為我太好色,一定是喜歡那個法國公司的法國男人,大藍眼珠子,很白的皮膚,再加上高高個子和性感的大鼻子,非讓中國女孩子暈菜不行。

  那是,我說,誰不喜歡美男啊,再說,我這好色的病根你又不是不知道。

  法國男人確實很有魅力很浪漫,但與顧衛北比起來,那簡直是天與地,無法比較。我還是喜歡顧衛北有點黑的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肩膀寬寬的,說話還帶個「我靠」,非常憤青,非常浪漫又能非常憂傷,迷戀張國榮又喜歡周潤發,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完美?

  但顧衛北並不喜歡他的公司,他說太窒息太沒有意思了,公司讓他作報表,這是件非常單調非常沒意思的事情,他出了幾次錯,然後老總讓他反思,再幾次之後,他被炒了魷魚。

  沒事的,我安慰他說,反正我們有我這一份工資就能生活得很好。我知道顧衛北是個自尊心十分強的人,他一定非常難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對作表這類事情根本不感興趣,他擅長的是說話,用語言把一個人搞定,他不擅長做具體工作,用他的話說最適合的職位是老總和這個CEO那個CEO的。

  第一次失業他真沒有拿著當回事,我們還慶祝了一番。跑到上海那家叫1930的老酒吧喝酒,二十瓶柯洛娜,一邊喝一邊罵,罵那些洋鬼子不是東西,罵上海這些惡勢力有眼無珠,那天晚上我們揮霍了差不多一千塊,就是說,剩下的日子,我們得緊衣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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