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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秦守成愣了一下,手突然有點不穩,杯子裡的茶慢慢漾起來,他看了一眼秦守業,努力想表現地泰然自若,但是不奏效,好像人越慌,身體就越不聽使喚,秦守業伸手過來,穩住他發抖的手,詭異地朝他笑了笑,把杯子拿過來,地上倒掉茶水,甩了甩杯口附著的茶絲,又重新從茶壺裡倒了一杯。

  「說我走錯棋了,心裡挺得意的吧。葉連成的怨氣為什麼沒能撞鈴,你以為是自己的功勞是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死前,你跟他說了什麼?自從老太爺那邊決定殺盛夏,你的表現就越來越奇怪,當然咯,我不是說你會背棄秦家,但是一個懷有二心的人,跟個定時炸彈沒兩樣,你以為,我會把真正重要和關鍵的事情,交給一個不可靠的人去做?你臨陣反戈怎麼辦,我不就前功盡棄了?」

  秦守成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他咽了口唾沫:「這麼說,葉連成不一定一定要死對不對?」

  秦守業笑了笑:「他是應該死的,葉連成是個餌,他不死,盛夏這條魚出不了水。不過,他用不著死的那麼慘,因為從頭到尾,我就根本沒指望過他的怨氣能撞鈴。」

  「我跟你說過,這一次,我要確保萬無一失。對付盛夏,葉連成還不夠分量,真正能制住她的東西我還沒拿出來。我在這等,並不是等著跟她大戰一場,我只是等她露面,只要她已經來了,只要她在古城,一切就萬無一失了。」

  秦守成的身子顫抖起來,他問:「你那箱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秦守業沒回答,他走到三腳架前頭,開了相機,很是愜意地壓低鏡頭,看下面的街道,出乎他意料的,居然看到了苗苗,低著頭挨著牆根在走,忽然抬頭,能清晰拉近看到她紅腫的眼圈。

  秦守業心中歎氣:多少事情盡在掌握之中,苗苗的幸福他卻偏偏不能掌控。

  身後,再一次傳來秦守成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箱子裡到底是什麼?」

  秦守業想了想,希望能給出一個儘量精准的說法:「你姑且就認為,裡頭裝了一隻狼吧,一只能咬死她的狼。」

  秦守成咬牙:「那你還等什麼,早死早超生,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秦守業淡淡一笑:「我說了,我必須得到確切的消息,知道她已經在古城。她隔的太遠,會被狼的叫聲給嚇跑的,那不就打草驚蛇了嗎,只有確認她在這裡,在撲殺範圍之內,我才能把這殺手鐧給放出來。」

  死一樣的沉默,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風輕輕吹過,攪動清晨稀薄而又清涼的空氣,也不知過了多久,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足音,苗苗上來了,她原本是要回房的,看見秦守業和秦守成在天臺,遲疑了一下,雙手插在兜裡也慢慢過來了,近前先叫了聲「二叔」,秦守成滿腔的氣都撒在她身上,伸手把她重重一推,拔腿就走。

  苗苗猝不及防,被推在天臺邊的鐵欄杆上,後腰咯的生疼,秦守業大怒,一揚手就把茶壺向秦守成砸了過去,可惜他走的太快,沒砸著,一聲脆響之下,碎瓷和茶水濺了一地。

  苗苗像是沒看見一樣,撫著腰又站直身子,看著秦守業一聲不吭,眼角蓄著淚珠子,顫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滑墜下來。

  秦守業一陣心疼,一瞬間,似乎回到了苗苗小時候,每次磕著碰著掉眼淚,都好像剜了他一塊心頭肉,他走過來,輕輕搭住苗苗的肩膀,苗苗茫然抬頭看著他,忽然叫了聲「爸爸」,淚水奪眶而出。

  秦守業把苗苗樓進懷裡,笑著問:「不是去找嶽峰了嗎?他欺負你了是嗎?」

  苗苗哽咽著說了句:「爸爸,我覺得嶽峰好像已經不喜歡我了。」

  秦守業哦了一聲,雖然沒心情去管這些小兒女的愛來愛去,還是很有耐心地順著她的話說:「他跟你這麼說的嗎?」

  「我看到的,看到他跟另一個女孩兒在一起。」

  秦守業有點動怒,雖然嚴格說起來,是苗苗先跟嶽峰分的手,但是聽到嶽峰跟別人在一起這個說法,還是讓他覺得是岳峰先行背叛一樣不可原諒,他按捺住心頭的火氣,安慰苗苗:「你現在明白了吧,爸爸媽媽之前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這種一直在社會上混的人,背景不單純,也沒那麼專一,這跟你分了才幾天,就跟別人好上了……」

  秦守業的話忽然提醒苗苗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孩兒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黑蝶篇 第十六章

  苗苗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倒也不能怪她,她跟季棠棠打的照面少,第一次見面,季棠棠是拉上了雪帽的,看的不大清,沒見兩次,季棠棠就出事了,後來她跟季棠棠就一直沒交集,更何況早上隔得遠,只是模模糊糊看了個大概。

  秦守業安慰她:「別想了,這樣的人,早認清早好,為他掉眼淚不值得。」

  苗苗下意識就反駁:「嶽峰不是這樣的人!」

  秦守業愣了一下,他原本想順勢提一下小鄭的事,讓她從嶽峰身上收收心,多顧及跟小鄭的關係,見苗苗是這反應,就知道她一時三刻還轉換不過來,歎了口氣也就不說話了。

  換了是別人家的女兒,結了婚還這麼不清醒,秦守業是斷斷要罵不守婦道沒家教的,但到了自己女兒身上,除了心疼歎氣,也就沒別的轍了,在他看來,苗苗還是當初傻兮兮要人疼要人愛護的小姑娘,頭腦一熱就結婚了,現在任性又想離婚,都是由著性子來的事,反正也無傷大雅。

  更何況,比起苗苗,他現在有更加需要關心的事情。

  秦守業的目光再次轉向薄霧中那幢死寂的小樓。

  嶽峰回來的時候,季棠棠早洗漱好了穿戴整齊,拿了塊濕布蘸了水慢慢擦她的鈴鐺,說是有點髒了,嶽峰把小桌子拖到她邊上,把帶回來的粥啊包子啊擺好:「先吃飯,我幫你擦。」

  說實在的,這破鈴鐺,本來顏色就暗舊,擦了跟沒擦沒什麼兩樣,嶽峰一邊擦一邊納悶,有時候女孩兒的心思也挺奇怪的,乾淨個什麼勁兒啊。

  想了想又問她:「真要去夏城?你行不行啊,別被葉連成附了身了。」

  季棠棠拈了根鹹菜吃:「阿成怎麼會附我身?他是向著我的。」

  嶽峰悻悻的:「那現在不是成了鬼了嗎,鬼是不講道理的,人家雁子姐活著的時候也挺懂道理的,死了不是照樣把你往死裡整?」

  季棠棠有點不高興:「阿成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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