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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我就想跟你說這個。」嶽峰猶豫了一下,「大陳,如果有人向你問起她,你就說,她是我一個不怎麼熟的朋友,在敦煌遇到點變故,所以我讓你照顧了她兩天。我到了敦煌之後,借了她點錢,當晚她就搭我的車走了,明白嗎?」

  陳二胖想了想:「大致……明白。就是我跟她不熟,你跟她也不熟唄,然後你借了她錢,她又走了,是吧?」

  嶽峰松一口氣:「就這麼說,你回去跟嫂子也這麼說。」

  這套說辭,是他早上拿來搪塞秦守業和秦守成的。

  其實,秦家沒到之前,他已經打過數十遍的腹稿了,他不能說自己不認識季棠棠,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不能把自己跟季棠棠的真實關係說出來,那樣就撇不清了。

  所以,面對秦家兩兄弟,他是這麼承認的:認識是認識,尕奈時見過一次,古城時偶遇,大家都覺得挺有緣的,就互留了聯繫方式,但是春節例行打問候電話時,他才發現,季棠棠給他留的聯繫方式是假的——秦家兄弟會覺得這一點挺合理,像季棠棠這樣戒備心強的人,怎麼會給別人留下真實的聯繫方式呢?

  再然後,很突然的,季棠棠有一天忽然給他打電話(這一點也合理,因為他給季棠棠留了號碼,她很可能保留下來了),開口向他借錢,他原本是想匯給她的,但是季棠棠很緊張的表示,自己不用銀行卡,這裡,他給秦家傳遞了一個資訊,那就是季棠棠可能已經發現了自己被追蹤,所以,她的突然失蹤和突然停止用卡,完全是季棠棠個人的自發行為(至於季棠棠為什麼忽然嗅到了秦家的蹤跡,秦家究竟在哪裡露了馬腳,就讓秦家自己去猜吧,反正,不是他嶽峰說的)。

  如果不能匯款,那只能親自送來,原本,兩人的交情很淡,他是不準備幫這個忙的,但是正好,一,苗苗結婚了,他不想在傷心地待著;二,他和敦煌的戰友陳二胖聯繫上了,也知道陳二胖的老婆即將臨產,有心來看看;三,順便給季棠棠送錢。三條原因,促成了他的敦煌之行。

  他到了敦煌之後,原本沒準備立刻離開,但是季棠棠請他幫忙送一程,送到國道即可,所以那天晚上,他載著季棠棠離開了,結果出了車禍,他當時被撞暈了,不知道季棠棠怎麼樣了,但是醒來之後,季棠棠已經不見了。

  車禍這一點,他的證明人就更多了,員警、醫生乃至新聞,而且秦家這麼能耐,肯定能從內部打探到另一輛車上司機的死法,他們也一定能猜到是季棠棠幹的,以上足以證明,季棠棠並沒有在車禍中受傷,而是悄然離開了——至於去哪了,不好意思,天大地大,他嶽峰可猜不出來。

  嶽峰真想為自己擊節叫個好,到這裡,他算是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給洗清了,同時,也徹底把秦家給引的找不著北,完全失去季棠棠的蹤跡了,當然,以上所有,都基於一個前提,那就是秦家雖然懷疑他,但只基於旅館的入住記錄和對苗苗的詢問,他們並沒有敏感到去調苗苗婚宴那天水晶宮的監控錄影。

  這一點,老天是眷顧了他的,從跟秦守成和秦守業的對話來看,他們確實沒有想到錄影那一層。

  而事實上,秦守成和秦守業找過來,也並不當真指望能在嶽峰身上挖到特別有價值的資訊,因為在他們看來,盛夏四年的時間東躲西藏,沒有對任何人吐露過秘密,她怎麼可能去跟嶽峰講呢?

  不過不能不防著他們背後查證,跟陳二胖打個招呼還是必要的。

  陳二胖不明白嶽峰這麼做的原因,不過從前兩天的接觸來看,他也知道嶽峰不會解釋的,也就把話題岔開,聊這次的事故,問起身體有什麼不適,嶽峰皺了皺眉頭:「總體上沒什麼,下地走路不方便,腿著地就疼,我估摸著沒撞斷沒骨折,但是應該有骨裂。」

  正說著呢,陳二胖的電話響了,接起來是關秀,聽對話內容,似乎是要吃什麼哈子街蛋糕房的藍莓芝士小蛋糕,而且是立刻、馬上!

  陳二胖有點為難,嶽峰笑起來:「孕婦這個時候,嘴巴最刁了,脾氣也不好。我有兩朋友,老婆懷孕的時候,半夜三點鐘想吃東西,把老公推起來去買。嫂子算照顧你了,這是白天不是?你去吧,我沒事。」

  陳二胖挺感激的:「那峰子,我晚上再來看你。」

  送走了陳二胖,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間三人病室,據說原本另兩張床位都有人,春節被接回家了,倒是便宜了嶽峰獨佔三人間,他是前天晚上被送到醫院的,當時亂糟糟的,急救、員警、記者,吵的他腦仁疼,撐完了一輪輪的問話之後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起來給毛哥打了個電話,老毛子挺仗義的,帶著神棍趕夜車,昨兒半夜趕到,到了之後在病室裡囫圇了一夜,早上打發神棍出去買早餐,早餐沒買回來,秦家人已經到了。

  接下來就是發生的這一樁樁的事,嶽峰摁了摁太陽穴,直覺車禍以來,簡直跟打仗一樣,現在才有片刻喘息——不知道棠棠有沒有藏好,她如果有那個意識,應該知道先防秦家人,這兩天不宜到醫院來看他……

  但是一顆心定不下來,老想知道她怎麼樣了,嶽峰想著,匯合了之後,得給她買個手機,哪怕裡頭只存他一個人的號呢,起碼能通個信兒,資訊時代,還這麼抓瞎,太TMD讓人抓心撓肝了。

  待了一陣子,肚子餓的咕咕叫,想想早飯沒吃,現在身邊又沒個能支使的人,只好硬著頭皮撳床頭的服務鈴,不一會兒就有個年輕的小護士過來了,口罩蒙著大半張臉,眼睛裡有笑意,像兩條小魚似的:「什麼事啊?」

  嶽峰說的艱難:「能給……買份飯嗎,餓死了都。」

  小護士板起臉:「那不成,我們是醫護人員,又不是跑腿搞外賣的。」

  嶽峰兩手一合,討饒一樣:「護士姐姐幫個忙吧,今兒我要餓死了,也算是你們醫護不到位不是?歸根結底也不是我想吃飯,我是為你們著想……」

  小護士噗的笑出聲來:「真能說呀,省省吧你。」

  她轉身就往門口走,嶽峰心裡歎氣,琢磨著得忍饑耐渴到毛哥他們回來了,誰曉得小護士到門口時又停下來:「外頭的店裡有速食,我能幫你叫一份,不過口味一般,行是不行?」

  嶽峰喜出望外:「行,謝菩薩了。」

  小護士直樂:「還謝菩薩,你以為你是孫猴子呢。」

  說是「速食」,嶽峰還是苦等了半個小時,飯菜到了之後,小護士幫他把床上的餐架給支起來,塑膠飯盒打開,一股子飯香撲鼻,嶽峰是被餓慘了,搓了搓一次性筷子就上手大快朵頤,小護士抿著嘴笑,離開的時候還吩咐他:「慢點,萬一噎死了,又是我們的醫護責任。」

  還沒正經吃上兩口呢,手機又響了,嶽峰心說真是催命一樣,看看來電顯,是陳二胖打的,隨手撳了免提扔桌面上,又刨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問他:「什麼事兒?」

  陳二胖的音調很奇怪,透著一股子緊張:「峰子,你看電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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