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怨氣撞鈴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秦守業深吸一口氣,語氣稍微和緩些了:「老二,這個結果是早就定好的。你別忘了,盛清屏有預知死亡的能力,她自己也說過,盛夏活不過二十六歲,會被開膛剖肚而死——開膛剖肚,那是秦家煉鬼鈴的方式,一切都是天意,盛清屏愛上你、跟你私奔、生了一個註定死在秦家手上的女兒,一切都是註定的,註定的!」

  秦守成嘿嘿笑起來:「真的嗎?那我也跟你說過,盛清屏為了小夏不要慘死,犧牲了自己的能力——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式做這種讓渡,但是任何對小夏腹部的攻擊,都是不起作用的,你用刀也好、用槍也好,她的那個部位,受了任何致命的傷,都能痊癒。到時候,你怎麼用她煉鬼鈴呢,嗯?」

  秦守業的臉色慢慢轉作冷酷:「老二,你一定要跟我強嗎?盛清屏如果有本事,就讓盛夏永遠殺不死,只保住她的腹部,有意義嗎?她的肚子剖不開,我從她下面給她開個洞,照樣能把鈴放進去!殺她的決定不是我做的,我只是通知你一聲,你要是再這麼窩囊,我得考慮,是不是要關你一陣子了。」

  死一樣的沉默。

  手機鈴聲響起,秦守業撳下接聽鍵:「嗯,苗苗啊,哎,你二叔喝多了,我帶他出來走走,吹個風,馬上就回去。敬酒是吧,嗯,爸爸同事都是機關的,你得注意著點。行,我就快到了。」

  放下電話,他吩咐秦守成:「下半場開始了,別擺一副死人臉,哪怕作戲呢,你給我高高興興的,把這出給唱了!」

  §飛天篇 第六章

  初五一早,盛影幾個就大包小包出了門,叫了車直奔火車站,裡頭轉了一圈之後,到出口處等著,還真是一副長途跋涉風塵僕僕的模樣,想來是在跟石嘉信約定的時間之前到,若是掐點來,被抓個正著就不好看了——季棠棠看的歎為觀止,很是生出幾分地下黨接頭的意味。

  不知道盛影跟石嘉信到底約的幾點,季棠棠倒是特別希望能見到他——前幾天她偷著出去買了香水,特意選的最劣質最刺鼻的那種:你不是長了個狗鼻子麼,你不是喜歡聞東聞西麼,不知道這香水能不能掩蓋住血的味道,即便掩蓋不住,能起到混淆視聽的效果也是不賴的。

  感覺上等了很久,從盛影異常不耐煩的神色來看,石嘉信明顯是遲到了,季棠棠聽到她吩咐盛福:「給姓石的打電話,把我們晾在這兒算個怎麼回事!」

  電話撥到一半時石嘉信就出現了,反倒是季棠棠最先看到他的,他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疲憊,慢慢地朝盛影的方向走,兩手原本都插在兜裡,走到中途時,伸出手來捏了捏眉心。

  走到近前時,他跟盛影解釋了一句:「有個朋友走失了,一直在找。」

  他口中走失的朋友,想來就是尤思了。季棠棠忽然有點同情他:在場的這些人,每個人都知道尤思發生了什麼事,只有他不知道。

  盛影到底是心虛,也不好多說什麼:「走失多久了?電話打的通麼?超過24小時就能報警了吧?」

  「報了,沒消息。」

  盛影哦了一聲,隨口說了一句:「可惜我的不是路鈴,不然還能幫你找找。」

  石嘉信奇怪地看了盛影一眼,盛影讓他看的有點毛:「怎麼了啊?」

  石嘉信沒說話。

  盛福和盛祿也沒反應過來,包括遠處的季棠棠——她只是稍稍有那麼點驚訝,原來路鈴還可以找人的,她果然還是對盛家的鈴瞭解太少了。

  石嘉信淡淡說了一句:「盛影,路鈴是用來找死人的。」

  盛影的臉色白了一下,但她反應很快:「這年頭,十個失蹤的,九個估摸都是死的,我知道你不愛聽,不過我嘴就是這麼欠——真話總是不好聽的。」

  石嘉信沒有再接口,換了別人,或許他還要懷疑幾分,但盛影素來就是這麼口毒,從小到大一脈相承——他不想再多提:「累了吧,先找個地方歇下吧。」

  他向外走了幾步攔車,順勢幫著盛影把包拎上,盛影的目光難得柔和了一下,緊跟上兩步避開盛福和盛祿,低聲問石嘉信:「聽說你在外頭有相好的了?」

  石嘉信皺了皺眉頭,沒吭聲,盛影裝著沒看見,自顧自說下去:「男人總是愛玩的,不過,記得自己要娶誰就行了。」

  石嘉信的臉色沉下來:「盛影,你好歹也是讀過書的,不要總跟我提這事。」

  盛影冷笑一聲:「讀過書怎麼了?你們石家就是讀書讀多了,讀出那麼多花花腸子來,連老一輩的規矩都不管了。」

  石嘉信怒極反笑:「你們石家?你別忘了,石家的男人都是盛家的女人生出來的!說到底,我跟你,是有親緣關係的!」

  盛影沒說話了,氣氛一時間沉悶下來,街道上不時響起的車聲顯得分外刺耳,遠處,季棠棠的唇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

  分什麼石家盛家,自欺欺人罷了,說到底,都是一家。

  或許在最初聯姻的時候還只是單純的盛家和石家,但是漸漸的便成了家族內部的你來我往,尤其是盛清屏所瞭解的近幾十年——盛家的女兒所生的後代,只有長女姓盛,養在溶洞之內。其他的兒女,季棠棠不知道是怎麼區分的,但其中很是有一部分都被抱到洞外的寨子裡,石姓。

  第一次看到盛清屏留下的信,第一次讀到這些訊息,季棠棠半天沒緩過神來,她混沌的腦子有點搞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但是有一點異常清楚:這不是近親結婚嗎?

  縱然不是醫學生物專業出身,季棠棠多少也是有點概念的:這樣婚配生出來的後代,正常的沒幾個吧,不說身體健康與否和遺傳病的發病率了,這得生出怪胎來吧?

  盛清屏是在八萬大山長大的,對其中的道道她一定明白,但留下的信中沒有贅述,只是簡單提了一句:「媽媽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回去。」

  有了前面的鋪墊,即便不加這句話,季棠棠也是萬萬不想回去的:盛家在她的腦子裡是一成不變的黑暗模樣,老舊的規矩,死板的沿襲,溶洞,封閉,再加上這種混亂的家族倫理關係……

  石家是在寨子裡生活的,對外界的接觸和接受都比盛家要大的多,也難怪石嘉信人心思變,不想再與盛家的女人有所牽扯。只是盛影既然讀過書,肯定也瞭解近親結婚的種種弊端,為什麼還是認准了石嘉信不放呢?難道說他們之間的互婚,不會出現類似畸變那樣的不良後果?

  好吧,即使不會出現不良後果,季棠棠也不能接受,她近乎玩味地看著臉色陰沉的石嘉信:說不定這個石嘉信,跟自己之間,也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緣呢。

  石嘉信他們攔了輛計程車,季棠棠趕緊也招了一輛,吩咐司機在後頭跟著,眼見司機看鬼一樣看她,季棠棠尷尬地解釋:「那個……是小三……」

  司機恍然,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很是同情地問她:「結婚幾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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