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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不是我,是我姐。姐夫在外頭有人。」季棠棠信口瞎掰,車子在道上忽停忽進的,加上司機這麼老大個人在邊上盯著,季棠棠沒法看到石嘉信那頭的情況,心裡多少有點焦躁,不過轉念一想:那輛車上也有司機,機密的事情,想來石嘉信他們也不會亂講的。

  原本一切都該順順暢暢的,中途出了點小意外:快跟到終點時,有輛擦邊的摩托車搶道,把車門給蹭了,事情說小不小,司機車子靠邊一停,下了車就跟騎摩托的掐起來了,季棠棠眼見石嘉信他們在騰龍酒店門口下了車,心裡急的不行,也不問車資多少,扔了20塊錢在座位上就跳下車追過去。

  騰龍酒店有四層樓,一樓是前臺和大廳,上三層是住宿的地方。季棠棠追到前臺時,石嘉信他們已經沒影了,季棠棠以「探望客戶」的名義請前臺幫忙查一下房號,接待小姐埋頭在電腦裡查了一圈,很是疑惑地抬頭看她:「你名字記錯了沒啊?沒有叫石嘉信的客人啊。」

  季棠棠有點懵,難道石嘉信沒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

  見她發愣,前臺小姐也起了疑心,直拿斜眼看她:「哎,這位小姐,你到底找誰啊?你的客戶是不是住我們酒店的?」

  季棠棠尷尬:「那可能他用的女朋友的身份證,你查一位盛小姐吧,茂盛的盛。」

  查詢的結果是根本就沒有姓盛的女客。

  眼見前臺用看夜店小姐的目光看她,季棠棠有點扛不住,自己給自己圓場子:「那我打個電話問問。」

  她裝著伸手進兜裡拿手機,走到了大廳的角落裡,前臺的幾個人先還對著她指指點點,後來也就不太注意她了——季棠棠趁機就上了樓梯,到了二樓,卻對著長長的安靜的走道發起呆來:這麼多的房間,上面還有兩層,石嘉信他們到底住哪一間呢,她固然可以用最笨的辦法一間間查過去,但這要查到猴年馬月啊?

  或許她還可以在走廊裡大叫石嘉信的名字——固然見效快,但必然打草驚蛇,掂量了又掂量,只好用最蠢的法子了。

  二層一間間檢查完,無果,反倒是反復使用能力,到最後時,竟有些頭昏眼花,季棠棠扶著樓梯定了定神,正要再往三樓去,忽然聽到一聲巨大悶響,直覺連樓身都被震的晃了一晃。

  季棠棠生出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死一樣的靜寂持續了兩三秒鐘,樓下有人尖叫:「跳樓啦,死人啦!」

  房間的門陸續打開,有人探頭探腦,目光彙聚時,交換著無聲的驚恐和質詢,季棠棠覺得胸口有些悶,她隱約覺得這事好像跟自己有點關係,下意識就往樓下跑,春節的關係,入住的客人和路過的行人都不多,並沒有圍成什麼水泄不通的圈子——季棠棠一眼就看見有個女人四肢張開趴在地上,身下一大攤子血,長長的頭髮浸在血裡,結成了一縷一縷,有膽子大些的蹲下身子探了探,然後朝旁邊的人搖搖頭,那意思是:死了。

  那是盛影。

  認出盛影的刹那,季棠棠的身子就僵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石嘉信知道了盛影殺尤思的事,所以殺了盛影洩憤?

  距離盛影墜樓的時間很短,石嘉信他們一定還在樓上,季棠棠一顆心跳的厲害,轉身正要朝樓上走,正迎上石嘉信帶著盛福盛祿下樓,三人混在下樓看熱鬧的人流之中,臉色雖然有點異樣,但並不很引人注意——到門口的時候,他們朝著盛影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向著酒店後面相反的方向走。

  季棠棠強迫自己平心靜氣,正要跟過去,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駭叫:「看她的臉!她的臉!」

  她的臉?盛影的臉怎麼了?明知道這個時候跟上石嘉信最重要,季棠棠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只一眼,全身發冷,像是誰掀開了她的天靈蓋,嘩啦啦灌進去一大杯冰水。

  盛影的臉被三道血道子從中豁開,血肉翻卷,厲鬼一樣猙獰。

  這樣的傷口她一點都不陌生。

  骨釘!

  季棠棠只覺得口唇發幹,她向後退了兩步,忽然轉過身去,發瘋一樣向著酒店後面追了過去。

  遠遠地,石嘉信他們上了一輛綠色的計程車,車屁股後面冒出一股灰煙,緊接著絕塵而去。

  季棠棠的一顆心跌到穀底:這下是真正跟丟了,酒店裡有監控,石嘉信他們是跟盛影一起進的酒店,估計心裡也清楚盛影一旦出事,他們就是首要嫌疑人——這一走,一定會千方百計隱匿蹤跡,再想找到他們,難於上青天了。

  季棠棠站了一會,沮喪地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回走,命案現場的人已經多起來了,酒店的保安在驅散圍觀者保持秩序,遠處傳來哇唔哇唔的聲音,不知道是警車還是救護車……

  季棠棠忽然醒悟過來她想錯了一件事:盛影不可能是石嘉信殺的,盛福和盛祿是跟著盛影來的,即便出什麼事,他們也會向著盛影而非石嘉信,但是現在,他們跟著石嘉信一起走了——剛才,房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石嘉信他們都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

  到底是什麼事呢?盛影明顯是死於骨釘,難道說是尤思的怨氣報復?難不成就在這裡,還有另外一個持有路鈴的人,感應到了尤思的怨氣,幫助她報了仇?

  計程車上,石嘉信坐副駕,臉色陰的要滴出水來,盛福和盛祿坐在後排,手一直在哆嗦,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勁的咽唾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車子在火車站前停下,一下車,就匯入擁擠喧鬧的人流當中,或許是溫熱的人氣帶來了些許安慰,盛福和盛祿的臉色沒那麼煞白了,石嘉信吩咐盛福:「用另一套身份證去買票,最近的一班回廣西。」

  盛福小跑著奔向售票窗口,盛祿斟酌著石嘉信的臉色,上下牙關都在打顫:「剛剛,剛剛那是……秦家的?」

  「秦家的鬼爪。」石嘉信打斷盛祿的話,拳頭慢慢攥了起來,「這個雜種,她為秦家做事!」

  天快黑時,季棠棠才回到了輝映酒店——她的頭一直疼的厲害,在街邊坐了很久才打了輛車回來,回房呆坐了一會,覺得肚子有些餓,又帶上房卡出去買吃的,下樓梯時,明明那麼寬的道,有個上樓梯的胖子偏往她身上撞,季棠棠心裡煩躁,圓瞪了眼睛正要吼他兩句洩憤,那胖子忽然往她手裡塞了個紙團,然後若無其事地哼著小曲兒繼續往上走。

  有一瞬間,季棠棠以為自己是撞了鬼了,但是手心裡有紙團的感覺是真實的,她攥緊紙團,仔細回想了一下,確信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胖子。

  在酒店隔壁的小超市,季棠棠選了個角落裡的貨架,借著周邊的遮掩,她慢慢展開了紙團,上面歪歪扭扭寫了一行字。

  §飛天篇 第七章

  季棠棠先是愣了一下,她把紙條上的話又慢慢默念了一遍,感覺心裡像是劈啪一聲,閃出了一個小小的火花。

  有很多想問的問題,比如為什麼是這麼詭異的接頭方式,為什麼岳峰這個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人的名字忽然就這麼突兀的出現了,那個胖子到底是誰,可信嗎,他跟嶽峰是什麼關係,這件事情是真的嗎,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嶽峰讓這個胖子來找她的嗎,如果是,又是為了什麼事來找她?

  很多事情,她暫時不想去想,只是單純的覺得,再次看到嶽峰這個名字,真的是很開心的。

  這些日子,她越來越覺得,一個人,還是應該有些朋友的,老是封閉在自己黑暗的失常的世界裡,會慢慢變瘋的吧——她一點也不後悔那天晚上撥了毛哥的電話,雖然如果母親還在,會嚴厲地斥責她這種行為暴露行蹤太過危險。

  和毛哥聊聊多好啊,言笑晏晏的,這才是正常人過日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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