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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你不認識,九哥那邊的。」

  潔瑜的笑一下子僵住了,頓了頓,一張臉拉下來:「哥,咱注意點行麼?」

  「怎麼了?生氣啦?」嶽峰笑著哄她,「至於的麼,我沒跟她怎麼著。」

  「她是小姐!」潔瑜很生氣,「九哥那邊的,都是這樣的。」

  嶽峰沒想到潔瑜反應這麼大:「她人不壞的,潔瑜。再說了,人家不偷不搶的……」

  眼見潔瑜臉陰的都能打雷了,嶽峰趕緊住口。

  「我知道苗苗之後你肯定會再交女朋友,但是,不能是九哥那邊的,不能是做這行的,你交這樣的女朋友,咱們兄妹一拍兩散,沒得做!」

  「我沒說她是我女朋友啊,」岳峰失笑,「再說了,就算真交了又能怎麼樣?我的家庭背景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因為這樣!」潔瑜情急之下,話不經腦脫口而出,「人家要怎麼說你啊,你媽這樣,交個女朋友也這樣,你……」

  她忽然反應過來,後半句話硬生生嗆了回去,但是沒用了,嶽峰的臉色已經整個兒都變了,他看著潔瑜,似乎是想笑,但是笑不出來,伸手向著她點了點,又放了下去。

  「哥,我不是這意思。」潔瑜慌了,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哥,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我錯了行麼?」

  她伸手去拽嶽峰胳膊:「你打我幾下吧,我嘴賤,哥,你別怪我。」

  看著潔瑜流淚,嶽峰忽然就笑了,他伸手出去幫潔瑜擦眼淚:「哭什麼啊,沒說錯啊,這話憋著難受,說出來也好。行了,沒事了,我走了啊,遲到了不好。」

  看著嶽峰離開的背影,潔瑜哭的更凶了,忽然就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兩記:「叫你賤!叫你賤!」

  水晶宮大酒店,今兒個是秦家的專場。

  外場拉的橫幅、巨幅的婚紗照、進門就開始的紅地毯和兩邊的紅玫瑰百合花台、半空上張著的粉紅心型氣球……

  有些場合,不真正身處其中,是不知道心有多痛的,嶽峰起先一直覺得,他還算是個能放得下的人,他還算能比較灑脫的來參加婚禮,祝福苗苗的新生活——現在看來,完全扯淡,還沒走到迎賓的大廳,他已經走不下去了,邊上經過的賓客中有幾個認出他的,已經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一進大廳,就看到簽到的檯子,苗苗和新郎站在粉色玫瑰搭成的心型花架下,有專業的攝影師扛架著單反站邊上,為新郎新娘以及每一位道賀的親友拍攝合影。

  苗苗穿了件露肩的白色婚紗,延邊鑲著水鑽,收腰,鏤空雕花的大魚尾罩紗,長髮盤成一個髻,散枝的珍珠珠花沿圈圍住,前面留了兩縷頭髮卷兒垂在頰邊,特嬌媚,她配合攝影師把頭往邊上那麼一歪,手中的捧花往臉邊那麼一擺,怎麼看怎麼俏皮。

  嶽峰微笑起來,在心裡說了句:丫頭真是美翻了。

  閃光燈打起的刹那,苗苗看到嶽峰了,她愣了一下,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直到攝影師喊她:「新娘子,這邊,看這邊,笑一下,笑……對咯……」

  嶽峰沖她點了點頭,先去簽到送紅包,接紅包的人興致勃勃要唱數,嶽峰阻止了:「別,收著就行。」

  送完紅包,按照流程就是和新婚夫婦合影,攝影師示意岳峰過來,嶽峰有點尷尬地推辭:「算了,我不照了,一拍照就發僵,影響氣氛。」

  新郎個子不矮,有點發福,長的倒是乾淨,他估計是不曉得苗苗和嶽峰之前那一段,一團和氣地招呼嶽峰:「那哪能呢,來的都是客,我照相也發僵,你想啊,你不比我舒服多啦,我得照多少張啊。」

  邊上有人樂了,還有人為他叫好:「新郎官兒,加油。」

  苗苗看著嶽峰,哀求似的來了聲:「岳峰,拍一張吧。」

  苗苗聲音已經不對勁了,眼圈也紅了,嶽峰心裡咯噔一聲,他向著新郎官兒笑笑過去,攝影師指揮站位時,他低聲對苗苗說了句:「丫頭,控制點啊,這麼好的日子。」

  苗苗忽然就哭了,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攝影師先從鏡頭裡發現不對了:「哎哎,新娘子,怎麼了這是?」

  新郎官這才反應過來,他奇怪地看苗苗,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嶽峰。

  嶽峰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兒讓他鑽進去,他真心沒想到苗苗會這麼失控,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拿導彈大炮逼他他都不來:他被人指指戳戳議論紛紛也就算了,苗苗怎麼辦呢,當場失控落淚,是男人都會多想吧,後頭難保不難為她。

  新郎官倒是反應很快:「化妝師,哎,化妝師補妝。」

  又對著嶽峰笑:「不好意思啊,她就這樣,太感性了,你說這麼好的日子,適當感動感動就行了,還哭了真是。」

  一邊說,一邊體貼的掏出手絹給苗苗擦眼淚。

  只一會兒的功夫,旁邊已經站住不少人了,連酒店服務員都裝作不經意地偷瞥這邊,嶽峰聽到有人小聲交流意見:「前頭那位?哦,瞭解。」

  好在就有人出來解圍了:「怎麼了這是,還紮堆了?」

  嶽峰心中歎氣,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出現了。

  苗苗的父親,秦守業。

  秦守業五十開外,頭髮有點花白,國字臉,架一副金邊眼鏡,除了肚子稍微發福之外,身材倒是保持的不錯的,看到嶽峰,他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慣常的嫌惡和不屑。

  即便是對這樣的目光早已見慣不驚,嶽峰還是有點火了,他心裡想:只是看苗苗一眼就走,你們家的酒席,老子不稀罕。

  秦守業似乎也沒有跟他寒暄的意願,回頭朝廳裡叫人:「老二,這裡苗苗的朋友,幫忙招呼一下,帶去苗苗同學那桌吧。」

  嶽峰笑了笑:「不用了,我還有事,我……」

  他忽然停住了。

  廳裡出來一個男人,既然是秦守業口中的老二,那應該是苗苗的二叔了,但是他看起來比秦守業要蒼老很多,背有些佝僂,額上的皺紋很深,眼神很陰蟄,整張臉就沒什麼笑的紋絡,也難怪苗苗會怕他。

  秦守業倒是巴不得嶽峰有事消失的:「怎麼,你還有事?」

  嶽峰反應過來。

  「不是,沒什麼。」他掩飾心頭急速湧起的怪異感覺,朝秦守業笑了笑,「謝謝了啊,恭喜。」

  秦守業又皺了一下眉頭:「那老二,你招待一下。」

  苗苗的二叔叫秦守成,他迎上來,禮數周到地寒暄:「苗苗的朋友是吧,感謝能來,這邊走吧。」

  嶽峰沒挪步子,他看著秦守成,忽然問了一句:「我們見過嗎?」

  秦守成愣了一下,他抬頭仔細地看了看嶽峰,然後肯定地搖搖頭:「沒有。」

  酒宴過半,新郎新娘開始挨桌敬酒,這一桌的氣氛也漸入佳境,只有嶽峰自始至終沒動筷子,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時候會忽然覺得周身發冷——他一直盯著桌上的手機,等著九條的電話。

  邊上有認識他的,拍拍他肩膀:「兄弟,分了就是分了,飯得吃不是?餓死了就沒戲唱了,來,碰一杯。」

  嶽峰沒理他,那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又把杯子端了回去:「鳥樣,還擺譜了這是。」

  嶽峰居然一點火氣都沒有,他坐著,偶爾抬起頭看遠處苗苗的背影,這個影子也忽然有些陌生了——嶽峰覺得心裡有個疑團在膨脹,但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希望九條的電話能證明自己完全是在臆想是在發病是在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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