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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嶽峰下意識就朝樓上走,兩個員警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輕的點點頭,跟在嶽峰後頭上樓,到了季棠棠的屋子門口,門是掩著的,嶽峰伸手把門推開。

  室內空空如也。

  嶽峰腦子裡針紮一樣刺痛,他問那個員警:「棠棠呢?」

  那個員警看了他一眼,估計也看出他現在有點不對,沒立刻回答,嶽峰還想說什麼,聲音忽然就哽了,他伸手捂住眼睛,喉嚨滾了幾下,倚著牆滑坐在地上。

  員警于這種場合都是處理慣了的,知道現在死者親屬的情緒比較激動,一時間有點唏噓,正想說些場面話比如節哀順變保持冷靜之類的,樓梯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在週邊打探情況的同事老張。

  老張沖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一開口,反而是沖著嶽峰去的:「你女朋友呢?那個季小姐?」

  那員警奇怪:「你們認識?」

  老張跺腳:「昨晚上田埂上那案子,不是有個女孩碰巧看見了嗎,那女孩也住這客棧。」

  那員警登時就覺出不對了:「兩案子有關?那女孩呢?」

  「本來也沒覺得有關聯的,剛在外頭打聽,有個街口看店的說,約莫一個來小時之前,看到一可疑的男的離開,跟我一說那樣貌,跟季小姐前頭說的殺遲紅櫻的人很像。這要真是一個人做的,我日,這膽子太大了,這也太囂張了,敢上門滅口這是!」

  那員警趕緊制止他:「哎,什麼證據還都沒有呢,別隨便下結論。」

  說著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嶽峰的方向,聲音隨之壓低:「有親屬在呢。」

  老張是古城土生土長跌爬滾打出來的老員警,對那些個理論忌諱流程從來也就不怎麼在意,看面前的後生仔嘴上沒毛,拿腔拿調跟他說些官話,登時就不高興了:「這不明擺著麼?要真是一個人,跟沈家雁有個狗屁矛盾啊?明顯沖著那位季小姐來的啊。」

  那年輕的員警也不高興,看了嶽峰一眼,把老張拉到一旁:「那也說不通,要滅口的話,你們白天不是已經找季小姐問過情況了嗎?那滅口還有什麼意義?還有,整件事既然跟沈家雁沒有關係,為什麼要殺沈家雁?犯罪分子殺人也是有跡可循的,那得多變態才得見人就殺?」

  老張滿肚子不快,一時間又找不出話來反駁,正憋著火,忽然看到嶽峰站起身,循著他的目光看向樓下,剛剛分開門口的眾人擠進來的女孩,正是季棠棠。

  季棠棠跑的很急,她環視了一眼樓下,抬頭看到嶽峰幾個人在樓上,三兩步就搶了上來。

  老張看到她,先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你叫人給綁了,闔著你在外頭是嗎?」

  季棠棠是聽到消息趕過來的,事實上,她都已經另選了客棧住下了,下樓時聽到店家在議論風月客棧出了事,才知道十三雁遇害的消息——古城不大,接連出了兩樁命案,十三雁又是古城裡小有名氣的人物,消息傳的飛快也在情理之中。

  老張這話一問,季棠棠就有點懵了:「我怎麼就叫人給綁了?」

  「昨晚的事你不是這麼快就忘了吧?」老張提醒她,「剛才在燈紅酒綠外頭撞見你,我就想提醒你的,這兩天沒事別亂走,得有點警惕意識,萬一人家伺機報復怎麼辦?不過也虧得你不在,你要也在,說不定後院橫著的就是兩個人了。」

  那年輕員警對老張這麼亂下結論很不高興,尤其還當著死者親屬的面,更加顯得沒有員警的基本意識——但老張年紀大,資歷又深,一時間也不好當著別人的面再說他什麼。

  季棠棠忽然就反應過來,一股子涼氣直沖上腦門:「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昨天晚上那人?他是來找我的?」

  老張沒吭聲,但臉上分明寫著兩字,「當然」。

  季棠棠眼前一黑,趕緊伸手抓住欄杆,一顆心跳的幾乎要蹦出來,開口時聲音都有點啞:「那他跟老闆娘過不去幹什麼?」

  「這個很難說了,」老張沉吟了一下,「當時遭遇的情形是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兇手慌裡慌張的,說不定就……」

  一時靜默,季棠棠右邊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霧,腦子裡只盤著兩個字:完了。

  模糊中,嶽峰走到她面前,問的問題很奇怪:「棠棠,你東西呢?」

  這問題一出,老張和那個員警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覺得嶽峰問的蹊蹺,跟眼前的場合一點都不搭,只有季棠棠明白他背後的意思,嘴唇囁嚅了幾下,沒作聲。

  嶽峰又問了一次:「你搬出去幹什麼?」

  季棠棠定了定神,抬頭看著嶽峰的眼睛:「我覺得,住這可能挺危險的,所以我就搬出去了。」

  嶽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住這怎麼就危險了?」

  季棠棠勉強笑了笑:「你想,我昨天晚上遇到那麼危險的事,還跟人家打了個照面,萬一人家上門找我麻煩,不是挺危險的嗎?所以我想著,臨時換個地方住,可能會好一點。」

  這一下,老張和那員警都聽出不對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站到了岳峰和季棠棠之間。

  嶽峰直直看著季棠棠,到後來,忽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他伸手把眼淚抹了,還是笑著看季棠棠:「棠棠,你覺得危險,你走之前,有沒有提醒過雁子姐,讓她也小心點?」

  季棠棠沉默了一會,輕聲回了一句:「沒有。」

  嶽峰還是笑著:「我記得在尕奈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不要連累別人,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要有擔當,這話我說過吧?」

  季棠棠點頭:「說過。」

  「我還跟你說過,別像尕奈那次,把人招家裡來,雁子姐膽子小,經不住驚嚇,我說過吧?」

  季棠棠繼續點頭:「說過。」

  老張雖然不瞭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對尕奈云云更是一頭霧水,但聽嶽峰一連說了兩個「我說過吧」,只覺得頭皮都發麻,直覺嶽峰下一刻能把季棠棠的皮都剝了,這丫頭不知道是傻還是不怕,居然還能這麼平靜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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