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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葉流西回答:「你這個人,說話真難聽,不過狗咬我,我不咬狗,免得一嘴毛,還要刷牙。」

  她幾步下了骨堆,俯身撿起地上連著鐵鍊的皮套,用力一抖。

  鎮四海雀躍無比,直直沖進了山洞,葉流西緊隨而入。

  越往裡走,這洞裡越是腥臊逼人,鎮四海渾身的毛都奓起來了,流光一染,乍一看,真像個發亮的刺蝟,葉流西正覺得好笑,鎮四海驀地發出憤怒的啼鳴,雙翅振起,向著洞壁猛啄而去。

  昌東大叫:「流西停下!」

  沒有裂聲,眼前的山洞卻豁然斷開,葉流西一腳踏空,帶得鎮四海急墜,鎮四海猝不及防,拼命扇動翅膀想高飛——說時遲那時快,昌東急撲上來,一把抓住鎮四海腳爪上的鐵鍊,阿禾腦子裡嗡嗡的,不及細想,只憑身體反應,眼見昌東撲倒,自己也趕緊撲過去,拼命抓住他腳踝。

  拴雞的鐵鍊太細了,從高處看下去,亮瑩瑩的,簡直分秒間就能繃斷,昌東額頭滲汗,咬緊牙關,拼命把鐵鍊繞上手腕,身旁趕過來的猛禽衛馬上往下放繩,昌東眼見葉流西抓住了繩子,這才抬起頭……

  目光所及,頭皮驀地收緊。

  那個斷開的山洞,並不是山洞,那是一個碩大的蛇頭!難怪剛剛越往洞裡走越覺得爛臭——山洞的盡頭是空的,之所以昏黑無光,是因為被蛇嘴給包住了!

  蛇頭正慢慢下垂,露出對面洞壁上一塊斜出的石台,石台高低不平,上頭站了約莫十來個人,為首的男人身材高瘦,眉目冷峻,穿了件黑色風衣,手裡搭了張帶狙擊鏡的現代十字弩,正搭箭上弦。

  §第九卷 江斬 第十一章

  昌東眼見他是瞄著葉流西去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大吼了句:「快拉!」

  話音未落,那男人突然箭頭上抬,蹭的一聲,弦聲不絕。

  弩是近戰武器,威力極強,昌東眼睛盯住葉流西,根本不知道箭是射往哪的,只看到她明明快上來了,身子突然又墜——昌東想也不想,手臂急插進她肋下,腰上用力,猛然向後拗翻,硬生生用腰背的力量,把她身體給帶上來了。

  周圍一片嘩亂,猛禽衛中有人大喝:「趴下!」

  昌東後背貼地,抱住葉流西大口喘氣,一時間有點不敢去查她身上是否有傷口,眼皮掀起時,忽然看到那個先前拉繩的猛禽衛。

  還站在崖口,一動不動,一支弩箭從他面上射入,後腦貫穿,洞內昏暗,外頭卻亮,那人的身形被光踱成暗黑色的輪廓,然後一頭栽下。

  有重物入水的聲響傳上來。

  昌東閉了下眼睛,摟緊葉流西,身下腦後,又硌又疼,小腿還拗曲著墊在大腿下頭,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間,是怎麼反應過來的。

  葉流西低聲說:「我沒事。」

  唯恐再有緊接著的襲擊,所有人都放低重心或趴或伏著不動,靜默中,只有鎮四海在崖口兇悍地走來走去。

  過了會,阿禾坐起來,冷笑了兩聲。

  又是江斬的聲音。

  葉流西忍不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一時手癢。再說了,射的又不是你。」

  葉流西坐起來,看不遠處的那個石台,說是「不遠」,只是相對這個穹洞而言——事實上,距離得有二十多米。

  她很快地探頭往下看了一眼:穹洞底部是泛金色泡沫的潭水,那條蛇就是從潭水中冒出頭的,蛇身盤在水裡,都不知道長及幾許。

  葉流西不想廢話:「獸首瑪瑙我帶來了,肥唐呢?怎麼換?」

  抬眼看,石臺上,江斬略側了側身子,有個人被推地踉蹌上前,正是被綁得跟個粽子似的肥唐,嘴裡塞著破布,支吾著拼命亂掙,江斬伸手扯住布邊一拽,肥唐先忙著呼哧喘氣,然後扯著嗓子大叫:「西姐,我在這呢。」

  江斬還是通過阿禾說話:「兩邊搭鏈橋吧,你那裡不是帶了猛禽衛嗎?他們對這招熟得很,讓他們做。」

  話音未落,鐵鍊聲響,江斬身後有四個人肩挎了鐵鍊上前,四張弩弓張起,鐵鍊頭扣上箭尾,械機一扣,箭身帶著鋥亮鐵鍊破空而來。

  猛禽衛果然是做慣的,一聲叱喝,四個人就地滾出,待到箭身深入洞內時,一個鷂子翻身,伸手撈住以臂纏裹,另一手順勢抽落長箭。

  箭身落地,鏗然有聲,昌東撿起了看,箭頭是三片利刃焊接,每一片開兩刃,鋒利無比,拿在手裡,都能想像得出入肉時的森然和殘酷。

  只是鐵鍊雖然比拴雞的鏈子粗,但想做承重的橋,還是嫌不夠保險——昌東很快發現自己是多慮了,那四個箭手,每個人都搭了三次弓,每一條粗索,都是三股細鎖麻花辮一樣繞裹而成,猛禽衛找了洞裡凸出的石塊石柱作橋臺,鐵鍊在上頭繞了數圈之後,又打進鑿釘加固。

  不一會兒,兩頭間就架起了一座顫巍巍的索橋,說白了簡陋無比:一共高低錯落的四根鐵鍊,底鏈兩根,供踩站,側鏈兩根,當扶手。

  江斬說:「你可以帶著東西過來了。」

  葉流西不幹:「我走到中央,你再一時手癢,射個十根八根箭,我豈不是成了靶子?還是你帶著肥唐過來吧——你的地盤,你的設計,我反正搞不了什麼鬼。」

  江斬笑了笑:「果然很小心啊,那這樣吧,我帶上人,你帶上東西,大家橋心見吧。」

  說完,示意了一下左近,有人一把揪住肥唐後領,推搡著往前走,到橋頭時,又過來兩個人,在底鏈上架上輪板,然後拿繩子把肥唐綁在上頭——那是塊可坐可趴的長板,底下裝了卡輪,正卡住兩根底鏈。

  綁好了之後,江斬過來,抬起腳往肥唐屁股上一踹。

  肥唐沒命樣尖叫。

  鐵鍊劇烈地震盪起來,卡輪滑動時和鏈條磕碰的撞聲連綿不絕,肥唐身不由已,一路滑向橋心。

  也是萬幸,居然沒有卡翻脫落,說來也巧,兩邊的高度基本水準,加上肥唐再瘦,也至少有個百十斤米袋的重量,到中段時自然下墜,鐘擺樣只在那一段滑來蕩去,然後慢慢停下。

  明知道不厚道,但見肥唐那麼趴著,葉流西還是忍不住想笑:肥唐膽子本來就小,但這一路,最驚險的事基本都是他體驗了。

  被風沙的觸手拖拽,被水舌裹纏,現在又被迫玩高空卡輪速滑。

  都說久病成良醫,假以時日,應該沒什麼東西能嚇得到肥唐了……

  只這一分神,江斬已經上鏈橋了。

  他走得很穩,幾乎如履平地,風衣邊角偶爾掀起,說是扶著邊鏈,實際上只是以手虛搭,葉流西變了臉色:普通人上這種鏈橋,想保持重心都難,江斬在鏈橋上走路都這麼穩,動起手來,應該也不會差。

  她打開昌東的包,取出獸首瑪瑙,低聲說了句:「昌東,他可能會在橋上動手。」

  昌東嗯了一聲:「你拖時間,儘量別太早讓他拿到獸首瑪瑙,我會想辦法。」

  葉流西籲了口氣,轉身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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