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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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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姐,你是關內人嗎?東哥總提醒你戴口罩,是怕人認出來吧?他一早知道,只是瞞著我們。」 葉流西說:「你這小腦袋瓜子,讓刀一攪和,還聰明起來了。」 丁柳說:「我本來就挺聰明,笨頭笨腦的人,能幫我乾爹看場子嗎。」 看場子這事,于她,簡直如同得了勳章,沒事就拿出來說,出鏡頻率快趕上她的頭了。 只是,揣測得了確認,丁柳反而更迷惑了。 不是說出關一步血流幹嗎,又說只有皮影人才能進出關,那葉流西,又是個什麼情況呢? 葉流西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她闔上眼睛:「再多的,就別問了,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丁柳不吭聲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熟睡的鼻息聲深深淺淺,葉流西靜靜地聽每一個人的呼吸:渾厚綿長的,是高深的;輕柔緩慢的,是丁柳的;肥唐的忽長忽短,像在吹小號,有幾次還砸吧嘴,大概是太久沒吃過好東西了…… 昌東的…… 昌東的她聽不見。 葉流西輕輕掀開蓋毯起來,一步步走下樓梯。 一路以來,她太習慣跟昌東商量事情了,習慣到近乎依賴,忽然要自己藏事情,像把一團亂麻揣在心口,好不舒服。 火堆差不多滅了,灰堆裡露著點點未燼的紅,昌東已經睡下,帽子擱在充氣枕邊,葉流西坐到床邊,把帽子拿起來往頭上歪戴,然後拉下帽檐,遮住眼睛,看眼前一片漆黑。 忽然聽到昌東說話:「流西?」 葉流西摘下帽子。 昌東是自己醒的,大概是有人在身邊,身體的自然反應。 起初看到床前有人,還以為是雙生子,著實驚了一下,等到認出是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多嚇人……怎麼穿這麼少?你冷不冷?」 他很快坐起來,把她摟進懷裡,又拉了蓋毯裹住:「你現在怎麼能受凍,肚子疼嗎?」 她沒覺得,但還是點頭:「有點。」 昌東把枕頭支起來倚在背後,手臂箍住她腰,讓她趴到自己身上,小腹緊貼住她的,又把毯子的角都掖好:「心裡不舒服的話,也得裹暖了不舒服,別跟自己過不去。」 葉流西伏在他胸口,一聲不吭,昌東低下頭,下巴蹭住她頭髮:「話憋著,自己會難受,說出來,大家一起難受難受。」 葉流西忍不住笑,笑到後來眼眶發燙,終於還是斷斷續續,把事情給說了。 昌東一直聽著,到後來,托著她手腕,一直輕輕摩挲那個紋身,火堆裡的火星一點點暗下去,室內昏黑,熱氣慢慢被地寒抵消——難怪工棚裡的工人們都住上層,底層真是太冷了。 聽完了,他說:「就這點事?」 葉流西說:「這點?」 昌東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紋身不能說明什麼,同一幫派、同一家族,甚至同樣犯罪的人,都可能紋一樣的紋身,未必就是情侶紋身。」 「至於什麼青芝小姐,恕我直言,你的身高身形不是獨一無二,脾性之說就更扯淡了,你揪了下別人的衣領,就能暴露脾性了?」 葉流西心裡居然一甜:她覺得昌東有點動氣了。 「那個人覺得你是青芝,相信你是青芝,而且態度客氣,就說明這個青芝可以在外走動、能辦事、地位不低,而不僅僅是陪著江斬的一個女人——這樣的人如果失蹤,瞞不住的,底下一定會議論紛紛,但是你離開關內,至少一年多了,所以青芝跟你,是兩個人。」 葉流西抬頭看他:「昌東,你一點也不希望我跟別的男人有關係吧?」 「你這不是廢話嗎,難道我會喜歡別人到我懷裡來搶人?」 葉流西埋頭在他胸口,頓了好久才說話。 「昌東,我們都知道,有一些可能是存在的。如果事情真的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哪怕真的有那個人,你也不要一聲不吭就離開好嗎?不要想當然地覺得自己是在犧牲、為我好、不讓我為難、成全我,咱們當面鑼對面鼓,一起做決定,分合都不後悔,行不行?」 昌東笑:「你覺得我是特別容易放手的人是嗎?」 葉流西點頭,她始終對他第一次時的回避耿耿於懷。 昌東說:「那你還是不瞭解我。」 他湊近她耳邊:「我說『我要人』的時候,我不是要一段邂逅,也不是要一段回憶,身心都要,你以後的年月日,我也要。你放心吧,我要麼不抓,抓住了,沒那麼容易放手,該爭該搶,我不會含糊的。」 葉流西伸手環住他身體,想說什麼,又說不出。 自己想的,他都知道,言語反而多餘。 她仰起頭吻他嘴唇,昌東低頭,牙齒輕咬住她上唇唇珠,舌尖在上頭細細一掃,正想就勢深吻,角落裡忽然響起一陣翅膀撲棱聲。 一直窩睡著的鎮山河像是被什麼驚到,驀地站了起來。 昌東一愣,隨機察覺到什麼,低聲說了句:「你聽。」 聽什麼? 葉流西緩了會才反應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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