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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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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聲音,很雜,人聲鼎沸中夾著敲鑼打鼓、歌舞嬉戲、碗碟相碰,這聲浪裹繞在一起,隱隱約約,正往這個方向飄。 而且越來越清晰,到了後來,幾乎像是就在左近了。 昌東鬆開葉流西,起身穿上衣服,擰亮手電筒,樓上也很快有了動靜,過了會,肥唐往下探身:「東哥,有動靜你聽見沒?咦,西姐,你怎麼在……」 葉流西把蓋毯往身上拉高了些,漫不經心往上瞥了一眼,只這一眼,肥唐忽然心慌氣短,覺得自己是壞人好事,趕緊住口。 第二個探身的是高深,他比肥唐上道多了,往下掃了一眼,心知肚明,只說:「外頭好像有點不對。」 昌東說:「我去看看。」 他走到門邊拔下插銷,把門輕輕打開一條縫。 觸目所及,先是一怔,旋即頭皮發麻。 居然是那個村子! 就在沿湖岸不遠的地方,如果說之前還是半面妝,現在可算是妝成了,高低錯落,燈火輝煌,窗戶上人影憧憧,這熱鬧,稱它是夜場絕不為過。 昌東很快關上門,把情況大略說了一遍。 肥唐倒吸一口涼氣:「我們不是……把那個村子甩下老遠了嗎?」 是沒錯,昌東回想了一下現在那個村子的位置:「真有點像幽靈船,它現在所在的位置,原來應該是一片水。」 葉流西接了句:「聲響是越傳越近的,確實也像是一路飄過來的。」 他們日落前後這一路,車子都是沿湖開的,這麼一想,這村子真像可以動的一大片地塊,或者一個島,在湖裡遊曳漂流,而今泊在工棚附近。 肥唐結巴:「那……那可怎麼辦?這簡直是追著我們在飄啊,我們可沒動他們一針一線。」 昌東沉吟了一下:「除非它們來敲門,不然咱們別理。」 肥唐打了個哆嗦:「東哥,不理能行嗎?它們……都到眼面前了啊。」 昌東反問他:「所以呢,誰想過去打個招呼?」 沒人吭聲,倒是丁柳,吭哧吭哧,把葉流西的衣物和刀都抱下來了,昌東這才反應過來,一時有點尷尬,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挺好,就當公開了。 …… 後半夜,再沒人睡得著,都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說來也怪,村子都追到眼前了,就是沒人過來敲門,快天亮時,那聲音漸漸消下去,昌東開門看,正看到高處的屋頂慢慢落下。 所有的一切,屋子、院子、樓梯、連廊,就在他眼面前,沒入地下。 再然後,湖水漫起來,浸過那片地塊,外頭又恢復了原樣,水是水,岸是岸,一切都跟昨晚入住時一模一樣。 昌東有躲過一劫的慶倖。 天色亮起之後,幾個人連早飯都顧不上吃,行李一收,幾乎是竄上車的,都覺得越早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好——昌東都已經開出十幾米了,忽然從後視鏡裡看到鎮山河跟在後面拼命跑,這才想起把它給忘了,趕緊又停車把它捎上。 但接下的行程,相當不妙。 開著開著,就遇到絕路,三面是水,只能後退,另選了一個方向走,開了一程,又是同樣的情況,幾次三番,昌東起了疑心。 這湖水好像是活的,一直在給他們設限,不管往哪走,最後總能把他們圍住,而唯一的一條路,是往來路退。 總不能走到黑石城的反方向上去吧? 折騰了一個上午,試了無數條路,正精疲力竭時,丁柳忽然伸手指前方:「東哥,那不是我們昨晚住的工棚嗎?」 §第七卷 黑石城 第十章 昌東心疼這一上午兜兜轉轉耗掉的汽油。 他把車子開回工棚。 沒人下車,也沒人說話,白天的湖反而平靜,鏡面樣波光粼粼,昌東把地圖拿出來看,還以為今天很快就能到迎賓門,真是臨門一腳遭人打瘸。 肥唐提議:「要麼,我們去別的工棚間看看?住過那麼多人,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吧?」 也只能這樣了,昌東把工具箱搬下車,高深拿了電鑽挨門卸鎖,剩下的人就到打開的工棚裡翻找,每一間的格局都大致相同,但總有差異:有些放了櫃子,有些添了衣架,有些還貼了影視海報。 湊過去看,是《楚門的世界》,挺老的片子了,海報也上了年頭,膠已經幹結,四邊都翻卷著。 肥唐像發現了新大陸:「哎東哥,關內還看外國電影哎。」 昌東回答:「不看才不正常吧,出去買碟的人,一買就是一大摟,總不能只撿國內的。」 每間工棚都找到不少零碎,最多的是蠟燭頭,又有鉛筆頭、三角尺,圖紙也有三兩張,但這回不完整,都是缺角撕邊的,也沒什麼新內容,畫的照舊是分開的房子、屋頂、樓梯…… 底下的字多些,除了「修繕」、「工程」之外,還有別的字,只是大多都被撕沒了,昌東艱難辨認那些倖存的:第一個字留了上一半,按照那個筆劃去摹寫,像是個「迎」字,第二個字只剩了個寶蓋頭,以這個為部首的字,那可多了去了…… 看著看著,昌東忽然靈光一閃:「把那個地圖拿來給我看。」 肥唐趕緊把牛皮地圖拿過來,昌東心跳得厲害,先指「迎賓門」那個地標,又指那兩個殘字:「這會不會是『迎賓』兩個字?」 肥唐說:「有可能啊,『賓』也是寶蓋頭嘛。」 昌東盯著他看。 肥唐奇怪:「幹嘛,我說錯了嗎?是寶蓋頭啊,我……我靠!」 他驚得舌頭都打結了:「這裡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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