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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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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你說一句,我附和一句,然後兩個人在這抱頭痛哭?」 葉流西笑起來,她站直身子,抬頭看昌東。 關內的天氣是在轉冷了,正是變季的時候,這樣的天氣,這樣陌生的環境還有寥落的心境,還有人能說得上話,真是挺好的。 昌東也低頭看她,葉流西往前走了一步,近到能清晰聽到他的呼吸。 她向他懷裡靠過去。 她不管,反正她現在心情不好。 昌東如果後退,她就說,心情不好抱一下不行嗎,小柳兒不好抱,肥唐比我矮,抱著也不舒服,跟高深又不太熟,就你能抱了。 昌東如果推開她,讓她下不來台,那就打一架好了,反正她也想打人…… 她沒有再設定新的情況。 腰間輕輕一緊,是昌東摟住她了。 他說了句:「流西,別想太多。」 葉流西倚住他寬闊的胸膛,有些累,又有些貪戀這氣息和溫暖,不想再動:「我剛剛在想,和人相處久了真不好,剛認識小柳兒的時候,她是死是活,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是現在,說不清這種感覺……」 她從前一定沒有這麼擔心過誰,所以這種情緒襲來的時候,整個人煩躁得如同困獸。 昌東說:「小柳兒一口一個『西姐』的時候,屁顛兒跟在你身後像個小狗腿子的時候,你心裡不開心嗎?想不擔心,就要做到不在意,但一般情況下,不在意是相互的,你永遠不在意別人,也意味著你從來不被在意,流西,那樣並不好。」 葉流西沒說話,沉默很久才說:「昌東,我為了小柳兒都這麼煩……你那個時候,很難受吧?」 失去了一切,全世界都沒人站他一邊,她最初在網吧查到這些的時候,啜吸著碳酸飲料,心說:這人真他媽背啊。 昌東笑了一下。 頓了頓說:「流西,你是出事以來,第一個安慰我的人……真的。」 哪怕是丁州,都說過他:「於情,我不會不管你這個外甥,但是于理吧,摸著良心說一句,你這事做的,真害人啊。」 說這話的時候,電視上正播關於山茶的新聞報導,老年人心最軟,螢幕上家屬一流淚,丁州就坐不住了:「人家知道我外甥來了,問起你,我都不好意思提你的名字……」 …… 昌東很久不提這事了,哪怕突然遭遇,比如齊劉海和肥唐爭看視頻那次,再比如敦煌那次,也是被嘲,被罵,早已經習慣。 第一次有人問他,很難受吧。 昌東抬起頭,看到月亮正自雲霧裡透出。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寒意漸漸浸透衣服,昌東低頭問她:「回去嗎?」 沒聽見她應聲,低頭一看,她眼睛闔著,氣息淺淺的,居然睡著了。 昌東覺得好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撫上她發頂。 醒的時候像個得了多動症的豹子,睡著了反而是只安靜的貓。 昌東又等了會,輕輕彎下腰,伸手托住她腿彎,把她打橫抱起來。 他借著院子裡燈光,送她回房躺下,摸黑拉過毯子給她罩上。 以後可以嘲笑她,這樣都能睡著。 他在床邊坐了會,起身出屋。 黑暗中,葉流西睜開眼睛。 有一句老話說,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 昌東是只田螺,她好像……可以穩拿了。 後車廂門慢慢開啟。 那個病弱男已經醒了,聽到動靜,身體驟然發緊,喉嚨裡發出呵呵的悶音,眼睛亮得有些嚇人。 昌東笑了笑,說:「我們該聊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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