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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葉流西有點喘不過氣,胸口滯悶得很,她掀開門口的布簾子出來。

  街道上沒什麼人,這地方為什麼要叫小揚州呢,揚州山清水秀,還有瘦西湖繞腰,這裡跟揚州一點也不像。

  身後有腳步聲,轉頭看,是昌東大步出來。

  葉流西問:「怎麼說?」

  「去不了黑石城,小柳兒沒法再耽誤時間,我們車上汽油也沒法支撐到那,醫生保證說,可以把刀取出來。」

  「最嚴重會怎麼樣?」

  昌東實話實說:「沒法查ct,不知道有沒有顱內出血,只能按不開顱的法子治,後果的話,從輕到重,短時間意識障礙、昏迷、偏癱、失語,或者死亡。」

  葉流西哦了一聲。

  昌東現在顧不上安慰她了:「我去拿急救箱,我們車上的東西,能頂不少用。」

  他忍住了沒說,這所謂的「醫院」,衛生口罩和膠皮手套都欠缺,要靠他提供。

  掀開後車廂,才發現那個病弱男還暈在裡面,昌東拿膠帶封了他嘴,纏綁住腳踝,又把沒斷的那只手封繞在車內杠上,這才拎著急救箱折回屋裡。

  葉流西站了會,從車上拿了盆下來,進屋問了人,在後院找到一口壓水井,壓了半盆水之後又端出來,牽著肥唐下車洗臉。

  肥唐洗得小心翼翼的,一下下掬著水輕拍眼睛,他雖然看不見,但在車上聽對答,也知道丁柳情況不好,所以儘管眼睛又辣又疼,還是一聲不吭。

  一邊洗一邊說:「西姐,小柳兒會沒事的吧?」

  葉流西嗯了一聲,她正盯著斜對面的一面牆看,牆上嵌著宣傳欄的櫥窗,櫥窗裡貼著海報。

  海報都已經褪色卷邊了,每一張上都是不同的明星,她認出第一個是張學友,第三個是劉德華。

  總不可能是關內也有演唱會吧,葉流西好奇地走過去看,才發現是做衣服的,想想也是,關內模仿關外,衣著髮型這些最好跟風。

  肥唐洗完了,葉流西本來想把水倒掉,端起來時改了主意,一揚手,全朝車頂的鎮山河潑過去了。

  鎮山河打了個哆嗦,終於醒了,滿眼茫然之後,似乎是發現自己居然沒死,又是滿眼釋然。

  ……

  日頭偏西的時候,昌東出來,說是晚上住這,要把車開去後院,從前門走進去只幾步地,葉流西懶得上車,問他:「手術做完了?」

  「做完了,刀取出來了,人沒醒,高深在邊上陪著,」昌東想了想又補充,「那把刀不長。」

  刀不長,勉強算好消息吧。

  葉流西進了屋,先去里間看了丁柳,她受傷的地方剃掉了一圈頭髮,貼了厚厚的白色紗布膠帶。

  高深在邊上坐著,眼圈發紅。

  葉流西不吭聲,她覺得自己不會安慰人,轉身走的時候,無意間瞥到角落裡的垃圾簍,看到裡頭扔了一把刀。

  是不長,刀身略細,柳葉形的小手刀,刀身上有些許血跡,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彎腰把刀撿起來了。

  後院挺大,有不少房,是當病房用的,傷患不算少,包頭吊臂,目測至少十來個,昌東選了角落裡的一間三床房,隔壁兩間都空,車子再往門前一斜擋,自成一體。

  鎮山河也被放下來了,拴在門邊,守門。

  晚上是大鍋飯,面疙瘩湯和羊肉包子,但一個包子裡平均發現不了一片羊肉,肥唐一聲不吭地吃完,早早躺上床——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半瞎使不上力,就該安靜地當個屍體,既有存在感,又不給人添麻煩。

  昌東又去和醫生聊了一下,問清陪護要注意些什麼,記滿了一頁,然後過來找高深。

  高深還僵坐著,手邊的晚飯沒動過,還是原樣。

  昌東想起幾天前的自己,知道現在的高深並不想聽廢話。

  他把那張注意事項撕下了遞給高深:「很多事要你做,吃飽了,更容易出得上力。」

  說完拍拍高深的肩,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沒看到葉流西,問起時,肥唐回答:「西姐說悶,出去走走。」

  昌東直覺葉流西不是那種一悶就散心散出城的人,出來找了一回,果然在廚房外堆放柴火的角落裡找到她。

  天都黑了,不仔細看真是找不著,她倚著不動,乍看還以為是一截苗條的木頭。

  昌東走過去。

  葉流西聽到動靜,抬眼看他。

  昌東問她:「還在煩?」

  葉流西嗯了一聲:「小柳兒還那麼小。」

  昌東笑:「這開場白是什麼意思?說得好像她必死無疑一樣,十七八歲,是小,正是身體複建能力最強、也最有活力的時候,即便受到傷害,活下去的幾率也很大。」

  葉流西說:「這裡條件那麼差,手術室都不是無菌的,連拍個腦圖都拍不了。」

  昌東回答:「話是沒錯,但是古代,冷兵器交戰,那麼野蠻的砍殺,很多傷者也活下來了,那時候的大夫,也沒有什麼先進的設備。」

  「我說什麼,你就對著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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