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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第六卷 蠍眼 第五章

  李金鼇睡著之後,酒的後勁又湧上來浸人的神經,一覺睡到大天亮,耳邊人聲嘈切,這才打著呵欠睜開眼睛。

  地下的「天亮」,其實是「開天窗」,店裡的夥計上到地面,抬移開幾塊地皮,陽光會從厚玻璃窗內直透進來,在正對著的餐廳大堂裡灑下幾塊明亮的光斑。

  李金鼇翻身坐起,房門已經大開,房間裡,各人忙各人的,葉流西梳頭,丁柳搽面霜,肥唐做俯臥撐,肚子會著地的那種,高深卷收地墊,昌東在冊子上寫著什麼。

  一片忙碌裡,唯獨不見了鎮山河。

  李金鼇咦了一聲,走到門外,扶著二樓的欄杆張望了一回。

  大堂裡,有幾隻雞悠閒地踱來踱去,間或停在光斑裡沐浴過濾了的陽光,但都沒有鎮山河。

  「那個……」李金鼇看向門內,有點摸不著頭腦,「你們誰看見我那只雞了嗎?」

  葉流西頭也不抬,手指輕巧地繞住梳子上帶下的幾根髮絲:「沒注意,出去溜達了吧。」

  「這破雞!」李金鼇怒氣衝衝,沖著樓下吼,「死在外頭別回來算了!」

  昌東正記手賬,聞言筆頭一滯。

  多少綁架傷害案,人質都被放回來了,家屬還不知道受害者曾被綁架過——大概都長了一顆跟李金鼇一樣大的心。

  下樓前,昌東又遞了個口罩給葉流西,她沒好氣接過來,把鬆緊繩掛上耳朵。

  丁柳在邊上看到,很是同情。

  葉流西昨兒進店起就開始戴口罩了,理由是地下的味道讓她不舒服,聞多了頭暈——丁柳覺得,這問題確實不好解決,味道這玩意兒,四面八方,見縫就鑽,戴口罩也就圖個心理安慰,可憐她西姐黑眼圈都出來了,昨晚肯定沒睡好。

  早飯是稀粥、烤饅頭片、咸水花生米,為了讓葉流西吃得舒服點,丁柳特意選了張正被陽光罩住的桌子,人一坐進去,滿身暖融,滿眼明亮。

  這一夜還算好,有驚無險,眼下粥熱餅脆,花生米鹹糯得剛好,肥唐吃得有滋有味,聊興也起來了:「哎,東哥,昨晚上李金鼇說的那個唐朝,你不覺得怪有意思的嗎?」

  昌東正看前臺,聞言收回目光:「怎麼個有意思法?」

  肥唐說:「你就沒發現,唐朝的詩人,特別喜歡寫玉門關嗎?比如啊,那個『春風不渡玉門關』,是王詩人寫的,『孤城遙望玉門關』,也是個王詩人寫的,還有『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嗯,忘記誰寫的了。」

  昌東說:「李白在你旁邊哭呢。」

  肥唐還真往身邊看了一眼:「他都詩仙了,不在乎這個……東哥,你有沒有琢磨出點什麼?」

  顯然沒有,昌東說:「要麼,您給點撥一下?」

  肥唐得意洋洋:「東哥,你這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聽我說啊。」

  「上一次異像是在唐朝——異像是日現南斗,而南斗破玉門——關內亂了一陣子,老鼇說至少百十年——與此同時,關外是怎麼個情況?嗯?」

  關外……

  昌東沉吟。

  關外正值唐朝。

  他記得,小時候看唐太宗的電視劇,李世民對西突厥用過兵,後來為了跟吐蕃爭奪西域和青海,反復征戰,戰場大多在河西一帶,唐時邊塞詩大流行也正是因為邊患頻仍。

  肥唐神氣活現:「你說,有沒有可能,上一次那一亂,從關內延續到了關外?」

  他越說越是覺得自己推測的有道理:「哎,真的,東哥,你發現沒有,唐朝是尊崇道教的,道士滿街走,還有,志怪小說!唐朝的志怪筆記小說是不是達到了一個頂峰?為什麼?文化永遠反射社會情態,透過現象看本質,是不是因為……」

  他壓低聲音:「那時候玉門關的關門破了,有妖出關了?」

  昌東還沒來得及回答,前臺處忽然一陣混亂,前臺女人的聲音氣沖牛斗:「這是什麼玩意兒!」

  昌東和葉流西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時間要回到昨天半夜。

  鎮山河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

  六目相對之下,鎮山河展現出了超越常雞的鎮定。

  它……若無其事地走了。

  葉流西差點撲出去,被昌東給攔住了,他低聲說了句:「不著急。」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一隻大半夜聽牆角的雞,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兒?但也不用當場翻臉,動靜大,搞得一地雞毛,誰都不好看。

  捱到快天亮的時候,昌東和葉流西互相配合,實施了綁架:鎮山河睡得正熟,昌東捏住它的雞喙和爪子,葉流西拿膠帶把它嘴封住,又用布條把它連翅膀帶身體裹綁了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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