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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衣櫃不高,昌東都不知道該把自己身子怎麼擺,他歎氣:「等到明天早上再聊不行嗎?」

  「不行,憋得慌,你不也一樣嗎?」

  那就起來聊唄,幹嘛要等到第二天早上?

  她也在嘗試著站得舒服,這櫃子沒打通,兩個人擠在一個立格裡,摸黑各行其是,擠挨蹭靠,簡直混亂,昌東忍不住:「你先別動。」

  他背倚住櫃壁,慢慢坐下去,然後拉著她坐下來。

  坐定的那一刻,長長籲了口氣,覺得世界終於清靜。

  櫃子有點窄,葉流西側著肩跟他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就在他耳邊:「李金鼇說的那些……你覺得,我會是哪種身份?」

  昌東斟酌了一下:「不好說,你做事帶匪氣,乍一看更像蠍眼的人,但如果羽林衛的風格也是張揚跋扈那種的話,說你是羽林衛,也不算離譜。」

  「但是又有蠍眼又被吊死,我會是臥底嗎?」

  總覺得,身為羽林衛,被派去蠍眼臥底,混到小頭目之後漏了餡慘被吊死,才是一個有頭有尾面面俱到的流暢故事。

  又或者原本是蠍眼小頭目,被羽林衛策反,蠍眼一怒之下,吊死她以儆效尤……

  昌東說:「你這種性格,當臥底?」

  「我這種性格怎麼了,反其道而行之啊,大家都覺得我這樣的不像臥底,但我偏偏就是……再說了,我不是失憶了嗎,也許失憶前,我的性格冷漠陰森,是臥底標配呢。」

  昌東說:「不管你什麼性格,為什麼沒能把你吊死,你反而出現在那旗鎮外的戈壁灘?既然出關一步血流幹,能進出的都是皮影人,你這種存在,又該怎麼解釋?」

  葉流西:「……所以我睡不著啊。」

  「賣瓜烤串,那麼多日子都過來了,現在睡不著了?」

  葉流西沒好氣,懶得理他。

  昌東說:「看我的錶盤。」

  葉流西挨近他。

  他的手錶挺精美,一定價值不菲,有三圈夜光的圓環,大錶盤內又嵌兩個小錶盤,她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昌東說:「我們的目標和方向,到目前為止,還是一致的,幫你也就是在幫我自己。」

  他指最大的那圈圓環:「這是關內的老百姓,類似阿禾,老簽,他們給了我們大致的概念,讓我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

  再指中間的那一圈:「李金鼇之流,因為是方士之後,自己又有點技藝,算是特殊的階層,所以知道的東西多些,什麼日現南斗,皮影商隊。」

  葉流西看向最裡頭的那一圈:「這是核心層?」

  昌東點頭:「我相信,玉門關的秘密,比如大門到底在哪,漢武帝當初卜出的化解之法究竟是什麼,是否存在天賦異稟的人可以出關——一定有人知道,他們不但知道,還確保著某些事情的運行,只是暫時,我們沒有接觸到他們而已。」

  葉流西沉吟:「你說的『他們』,是指方士和羽林衛?」

  昌東默認。

  暫時,他還不知道關內的社會是什麼模樣,但基本可以確認幾點。

  並不興旺發達。

  可能還處在類似封建社會,因為封建社會最持久、呆滯、死而不僵,中國近代如果沒有受到外來文化天翻地覆似的衝擊,很難說王朝會不會繼續苟延殘喘——很顯然,關內是一潭死水,皮影隊帶進的所有都只是涓涓細流,很難掀起巨浪。

  掌權的依然是術士和羽林衛,因為他們是力量的絕對擁有者,由始至終手握一切物資,只要統治不是太苛刻,地位完全可以固若金湯。

  葉流西說:「小揚州是個市集,到了小揚州之後,應該就能打聽到那些核心人物是誰了,一步之遙,但又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容易。」

  昌東回答:「越接近真相,就越艱難。尤其這真相,明顯是被人操控或者刻意隱瞞的。」

  他記得葉流西說過,一切都是個局,她只不過是被人一步步往前引,到了現在,不敢說圖窮匕首見,但這圖至少是在寸寸揭開。

  葉流西說:「咱們到了小揚州,得更小心。」

  昌東搖頭:「現在就得小心了,沒聽李金鼇說嗎,這裡有蠍眼的人。」

  雙生子先盯住葉流西,後盯住李金鼇,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金鼇有方士牌,揚言帶著鎮山河去小揚州立功,明顯是要對付蠍眼的。

  而他們開鐵皮車,不為蠍眼做事,又跟李金鼇同桌喝酒,在對方眼裡,已經是敵人了。

  話題壓抑,櫃子裡也有些悶,昌東輕輕把櫃門推開一道縫:「總之……」

  他忽然停住,食指豎到唇邊,示意葉流西不要出聲。

  葉流西愣了一下,摁住他膝蓋,儘量動作輕地探身出來看

  櫃門是雙扇的,昌東推開了一扇,而另一扇處,有一隻雞,鬼鬼祟祟,正把頭緊緊貼在門上,雞屁股朝著兩人。

  葉流西氣笑了,這他媽是在……竊聽?

  她坐回來,胳膊支住昌東的膝蓋,手托著腮,說:「有點想吃雞。」

  昌東說:「確實,雞湯不錯,湯色黃澄澄的,又有營養。」

  葉流西說:「那得老母雞吧?公雞還是爆炒的好,拿開水活活燙死,拔光毛,翅膀和腿砍了做燒烤,身子就拿刀剁……」

  鎮山河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尾巴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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