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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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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麼。 也許期待著,某一個有月亮的晚上,車子停下,會看到不遠處的沙坡上坐著眼神悲傷的孔央,儘管他再也不能靠近她,儘管她只是一縷單薄的鬼魂。 然而都沒有。 那些出車的、放駱駝的、還有零星打獵的,總是不厭其煩地向他描述著戈壁荒漠的可怕,比如一場沙暴過後,你會發現被風翻出的、不知道死於哪一年的乾屍;再比如這裡有著神奇的磁場,再先進的儀器到了這裡,也會失去效用。 還有一次,在一個叫「一家村」的村子邊,那個就著鹹堿水洗衣服的老婆子,居然口齒含糊地跟他提起了玉門關。 ——我婆奶說哈,有那麼大一個城,玉饅(門)關,被風吹化了…… ——但是那麼多年,從老久到現在,那個玉饅關,早就活了。 ——半夜裡,呼啦刮大沙暴,你要把饅關好,不能到野地裡頭哈走,你哈走,你自己都不知道,就會走到饅洞洞裡去。 說到這裡,神神秘秘,乾癟的老嘴翕動著開闔:「玉饅關,也叫陰關嘞……」 …… 風越來越大了,昌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厲的風聲裡,隱約傳來一聲槍響。 昌東迅速翻身坐起,拉開帳篷門出來,風很大,沙粒在空中飛,有時斜擦過面頰,在臉上留下一兩縷尖細的疼。 昌東站到迎風向,屈膝,側了身去聽風帶過來的動靜,葉流西也探身出來了:「昌東?」 他示意她噤聲。 仔細聽,有稀薄而隱約的哭喊,還有車身被重擊的金屬聲…… 昌東心頭一凜,回頭低聲吩咐她:「收拾東西,馬上。」 又大步走到肥唐帳篷邊,伸手抓提帳篷的斜撐架,幾乎連人帶帳篷提起來:「起來,出事了。」 頓了一兩秒,拉鍊門拽開,肥唐幾乎是從裡頭滾出來的,夜裡突然被驚醒,再加上聽到那樣的口氣,恐懼尤甚:「東哥,出什麼事了?」 「可能是搶劫,手腳利索點,趕快。」 肥唐心砰砰的,手心一把汗,也顧不上收拾了,所有東西摟起來,沒頭沒腦就往車裡塞,紮營時至少花了半個小時,現在粗暴拔營,兩分鐘就搞定了。 回頭檢視有沒有漏的,兩條腿還像篩糠樣發抖。 聽到昌東跟葉流西說:「可能是搶劫,也可能是盜墓的順便摟財,搶劫不走單,一摟一條線,我們這裡應該被踩過點,再待下去有風險。」 有同行曾經跟昌東提過,羅布泊每年都有人失蹤,但出了事,不一定全賴無人區條件艱險,毀屍滅跡的事兒,人也能做——有些非法採礦的,或是盜墓的,心狠起來,會盯上過往的單旅,發筆外財。 肥唐膽小,從沒經歷過這種場合,再加上風吹雅丹怪聲頻出,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心臟驟停:「東……東哥,我們報……報警嗎?」 「可以啊,員警車開進來,估計要明天,還指不定能不能來。」 肥唐哆嗦著咽了口唾沫。 從前老嫌城市裡擁擠,現在才知道,擠有擠的好處,出警都按分鐘計,可在這裡,吼一嗓子救命,天地都不應你。 葉流西問:「那現在怎麼辦?」 「兩條路,第一岔開方向開車走,這裡空曠,但開夜車要亮燈,大晚上數裡外都看得見,對方想堵你的話,活靶子;第二在這待著,人家不來沒關係,找上來的話,死靶子。」 肥唐聽傻了眼,最後咬牙:「那開車走唄,都是四個輪子,不定誰快呢。」 他們兩輛車都是四驅,跑起來未必輸。 上車前,葉流西把刀拎出來,尺二的直刃西瓜刀,厚牛皮紙包了鞘。 見昌東看她,她朝他一笑:「我怕待會打起來。」 昌東心說:最好不要。 車開上路,燈打出去一片黃霧,都是沙粒橫漂,車胎下頭,間或傳來鹽晶體被碾碎的聲響。 怕什麼來什麼。 肥唐最先發現情況的,手台裡的聲音都變調了:「操,東哥,後頭有車跟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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