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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衛來也笑:「昨天要你打聽,今天就有消息,別是你編的吧——你知不知道,消息太靈通,也會讓人懷疑的。」

  吉妮冷笑:「我們這種人,沒有固定的工作,沒事就聚在一起聊這聊那。鎮子這麼小,早上來了頭狼,從哪個方向來的,叼了什麼走,沒到中午我們就都知道了,我有必要編嗎?」

  「我要知道他們的住處,多少錢?」

  吉妮舔了舔嘴唇:「十……美金?」

  「好,待會兒給你。」

  吉妮笑起來,伸出的手垂下去:「你出大門,左轉,一直到街盡頭,有一排住戶,牆是石頭砌的,棚頂有綠有紅。他們住紅頂的那間。車子開到屋後的林子裡去了,輕易看不到。」

  「車上的人有什麼特徵嗎?」

  吉妮想了一下:「還挺普通的,跟當地人差不多,就是其中一個戴墨鏡。」

  她給他解釋:「現在是小雨季,經常下雨,出太陽的機會少,大清早的戴墨鏡,很奇怪的。」

  衛來的眉頭皺起。

  墨鏡……

  難道是之前在假的海盜船上遭遇過的那個刀疤?他沒淹死嗎?被救起來了?

  吉妮斟酌著他的臉色:「沒別的了,我什麼時候可以……拿錢?」

  衛來回過神來:「還有最後一件事。你賣他的消息給我,會不會也把我的消息賣給他?」

  吉妮瞪大眼睛看他,先是不明白,驀地反應過來,臉頰漲得通紅:「我沒有,我只是打聽……」

  衛來伸出手指豎到唇邊:「噓……」

  吉妮停住,胸口劇烈地起伏。

  衛來微笑:「我知道你沒有,我只是提醒你,吃兩家飯的人,會挨兩家刀,所以你得堅定一點——跟我做朋友,一定比做敵人好,因為不但有錢拿,還有命花。

  「我走了之後,你去找我女朋友拿錢,記得對她客氣一點,儘量配合她——她脾氣很好,沒准會多給的。」

  衛來回房的時候,正趕上旅館老闆送咖啡過來,給他們解釋:「住客都有,咖啡是房費裡帶的。早上過來,你們沒起,這是補的。」

  說話間,大門口進來幾個男人,都是當地人打扮,年紀不大,臉上帶瑟縮靦腆,你推我挨地往裡走。

  見岑今盯著看,老闆冒出一句:「這些是要去南方打工的,過來找姑娘。」

  岑今笑笑,回答:「是去肯雅吧,也是不容易。」

  這對答沒頭沒腦,衛來聽不明白。

  老闆走了之後,岑今給他解釋:「埃高因為這些年經濟一直不好,很多人背井離鄉,偷渡去肯雅打工,幾乎形成風潮。而這風潮裡,又生出一個慣例。

  「因為在肯雅性服務非法,肉金又太貴,誰也不捨得拿自己辛苦攢下來的錢在那兒找女人,所以偷渡之前,他們要找個家鄉的女人,溫存一晚。

  「你沒注意到嗎?這小鎮外來遊客不多,卻很熱鬧,就是因為這裡是個彙集的中心——附近十裡八村的男人,有這個需要的,就到這裡來找女孩,談妥了之後,就可以在旅館開房。」

  衛來盯著那幾張臉看了一會兒,心裡迅速想出一個主意來。

  他從床下拖出那個帆布袋,挑了兩把伯萊塔M9帶上,匕首插進後腰帶扣,又拈出一把四指鐵指虎——這玩意兒是套在手指上的,上頭帶銳利尖刃,一拳下去,不殘也傷。

  岑今坐到床上,沉默著看他。

  衛來自己都覺得不忍心,想了想,還是換了一把普通的指虎,然後抬頭看著岑今笑:「以後,你如果遇到男人在打鬥,千萬要躲開,沒有輕輕一碰這種事——最輕的一下子,都夠你恢復十天半個月的。」

  準備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長舒一口氣:「我要走了,有什麼要說的嗎?」

  岑今說:「如果能談判,就不要動手好嗎?」

  衛來笑,伸手拉她入懷,輕輕擁住她。

  「我下面說的話,你要記住。

  「我一直認為,最好的保護,不是把你關在門窗緊閉的屋子裡,讓對方怎麼攻都攻不進去,而是你和我都要處在變動之中,讓對方捉摸不透。

  「待會兒,我走了之後,你準備好足夠的美金。吉妮,那個埃高女孩,會來找你拿錢。

  「你讓她配合你,偷天換日——你告訴她,外面有人監視你,你要逃跑,你的男朋友會在鎮外接應你。你換上她的衣服離開,用沙馬遮住臉,沒人看得出來。她要待在這個房間,至少一個小時之後才能離開。」

  岑今低聲問他:「我要逃去哪裡?」

  衛來笑:「帶上那把沙漠之鷹和你昨天買的那套衣服,找個洗手間再換一次——很多人認識吉妮和她的衣服,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你要再換衣服。

  「然後去街面上選一個老實的、來找姑娘的男人,告訴他,你願意跟他過夜,但要求回到這裡,選房間開房。」

  他示意她看斜對面一間空著的小客房:「就定那間吧。

  「你就在那裡等,我會去找你。記住,聽到我的聲音才能開門。萬一那個男人不老實,你就開槍,槍口堵在枕頭上,可以消音。」

  岑今抬頭看他:「那你一定要回來。」

  衛來笑起來:「當然,我還要回來接你回家呢。」

  走是走了,但衛來並沒有立刻去那片棚屋。他在附近的街面上逗留了片刻,像個普通的遊客,擺弄黑木雕,又挑揀羊皮畫。

  直到看到岑今出來——她裹著沙馬,只露一雙眼睛,截住一個年輕的男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男人耳根通紅,看都不敢看她,任由她拽進門裡去了。

  真不知道回頭是該誇她還是訓她。

  衛來籲一口氣,看街面上人來人往,頓了頓,唇角微彎,覷准一個方向,忽然發足起跑。

  他眼裡只有方向,其他的都是障礙——撥開人、繞過攤販、躍過驢背、牆面借力、急速下坡、迂回著借助每一塊大石和每一棵樹的掩護……

  這鎮子週邊,不管哪個方向,跑得夠遠,就是進了山地——他假設在旅館週邊,對方也設了眼線盯梢,對比岑今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大變活人,他要簡單直白得多。

  就是讓你們眼睜睜地跟丟。

  山地是最好的掩體,山、石、水、樹,以他受過的特訓,沒人能在這裡盯住他。

  估摸著跑得差不多了,他停下腳步,倚在一棵樹下靜候了會兒,然後上樹,借著密葉罩掩,取出單筒微型望遠鏡掃了掃四周。

  視野裡,只有一隻失群的瓦利亞野山羊,長長的彎角像京劇人物頭上插的雉雞翎。

  衛來回憶來時的方位,然後換向折回。如果他的計算沒錯,按照他的路徑,會到達那處棚屋的背面。

  一路順利,到達棚屋之前,他先看到了吉妮說的那輛白色麵包車。對方大概是想做掩蓋,折了很多枝葉覆住車身。衛來繞著車子轉了一圈,砸碎一扇車窗,探頭進去掃了掃。不錯,有些繩索裝備,他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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