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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衛來笑:「給嘴唇上色,未必只有口紅可以啊。」

  他低頭吻住她的嘴唇,力道比從前都大。岑今疼得一激,衛來順勢握住了她的腰上提,加深這個吻。

  鬆開她時,他十分滿意——唇上的皮膚最薄,經不住廝磨,只片刻已經泛緋紅、水亮。

  衛來說:「這顏色最適合你,我以後系統研究一下,掌握好力道和時間。你想要深點淺點,都可以……話說回來,你以後也用不著買口紅了,我可以代勞,想補妝的話說一聲就行……」

  岑今咬牙:「你……」

  衛來幫她說下去:「滾蛋是吧,沒門。」

  上了甲板,沒人對岑今的裝束好奇,畢竟當地的女人大都這麼打扮,外國人有樣學樣也正常。

  漁船邊已經放下快艇,正隨著略顯渾濁的海流蕩晃。海面上依然霧濛濛的一片黃,但顯然已經出了沙暴的中心地帶,可見度向外延展了好多。

  掌舵的還是沙迪,負責送他們到蘇厄邊境的海岸。

  虎鯊的依依不捨倒是真的,錢的事談妥,可以心無旁騖、純粹地來談談交情和恩情了。

  「今,你救過我的命,我都沒能好好謝謝你。本來想請你去博薩索,但是你的保鏢,王,說你有事。」

  什麼「王」,是「衛」好嗎?前後鼻音不分念不出「岑」這個音也就算了,腦子還不好使,是該退休了。

  「以後我真去了國外,有機會的話,會去找你的。今,我會好好請你吃飯,你幫了我好多忙……」

  衛來先下到快艇,伸手來扶岑今。岑今都握住他的手了,忽然又鬆開,轉身對著虎鯊說了幾句話。

  虎鯊一定沒明白,因為他一臉的茫然,嘴巴半張。一直到快艇開出去了,他還站在船欄邊,一動不動。

  受沙霧影響,快艇的速度偏慢,海風有些大,沙粒偶爾打人的臉。岑今坐在船艙裡,把披紗拉高,遮住臉。

  衛來低聲問她:「跟虎鯊說了什麼?」

  「跟他說,做人要見好就收,再得意也要留後手。」

  「他聽得懂?」

  「好像沒懂。」

  「為什麼跟他講這個?」

  「還記得我談判的時候,提到的那個納粹科學家嗎?」

  衛來點頭。

  岑今說:「那只是典型的一個,其實當初被保護著進入美國的納粹科學家有幾百人之多。德國戰敗的時候,爭搶這批科學家的,遠不止美國——史達林,還有邱吉爾,都曾經派出特戰小組。

  「他們敏銳地察覺到,戰爭即將平息,戰後重建會改變世界格局,誰掌握了這世界上最優秀的頭腦,誰就可能最先勝出。

  「美國最先搶到,運氣很好。但你知道最後這批納粹科學家怎麼樣了嗎?」

  衛來想了想:「不是說,逃脫了審判,拿到了美國身份,得獎的得獎,拿錢的拿錢嗎?」

  岑今笑:「那是之前。」

  「70年代末開始,美國有計劃地驅逐了數百名納粹科學家。其中很多人曾經為美國做出科研貢獻,當時已經是耄耋之年,都被剝奪了身份,趕出了美國。」

  衛來覺得既淒涼又好笑,過河拆橋這一套,美國人也玩得挺溜啊。

  岑今回頭,看向黃霧裡隱得幾乎看不到的那條漁船:「虎鯊確實殺過人質,他以後是不是能如願過上好日子,誰都不敢說,不是向政府投誠就能抹殺一切的。也許會有人找他報仇,也許有一天政府也會翻臉——你有價值,你也有罪,等你的價值耗盡了,會比誰都慘。」

  衛來沉默,忽然有點同情虎鯊:耀武揚威、張揚跋扈,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也常常正是悲涼開始的時候。

  他問岑今:「虎鯊以後會怎麼樣?」

  岑今笑起來,頓了頓,示意前方:「有空去為他操心,不如想想我們自己吧。」

  衛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條赭黃色的海岸線浮在晦暗的海浪盡頭,南北向無限延伸。

  沙迪放慢快艇的速度,靠岸時,引擎像在倒氣,半天才突突那麼一下。

  衛來扶岑今上岸。

  這裡大片的岸礁,往內是望不到頭的赭黃色泥濘,難得的是,居然能看見稀疏的灌木和綠樹。沙迪赤腳下來,把快艇掉頭,提醒他們:「你們知道這是邊境吧?」

  「知道。」

  「那你們知道蘇厄關係不好吧?」

  「……」

  不知道,可哥樹沒說。

  「你們知道蘇丹和埃高的關係也不好吧?」

  「……」

  「你們知道蘇、厄、埃高這三個國家關係都不好吧?互相都打過仗。」

  「……」

  沙迪最後撂下的話是:「祝你們好運啊,再見。」

  衛來看著快艇遠去的那道水浪苦笑。

  有點尷尬,讓岑今下了船跟他走,結果把她帶進了非洲版的三國演義。

  岑今倒是不在意:「走啊。」

  衛來說:「好像……有點危險。」

  岑今噗地笑出來。

  「蘇丹不危險?之前打了二十年內戰;索馬里海盜不危險?剛劫了世界上最大的油輪。你從海盜的船上下來,皺著眉頭講危險,不覺得好笑?」

  衛來笑起來,頓了頓說:「你跟著我走,我真把你帶進危險裡,你會怪我嗎?」

  岑今說:「跟著你走,又不是說著玩的,是我的決定。真的遇到危險,願賭服輸,有一半是我的責任,只怪你一個人就沒勁了。」

  衛來微笑。

  她真是個很好的旅伴,自己當初怎麼會因為她上車喜歡睡覺就嫌棄她呢?

  他握住她的手,說:「走吧。」

  岑今任由他牽著走,邊走邊提出很多要求。

  「遇到集市,該給我買新衣服了,沒衣服穿了。」

  「好。」

  「給我買雙鞋吧,拖鞋不好走路。」

  「好。」

  「給我買支口紅吧……」

  衛來看了她一眼。

  她馬上補充:「有些顏色,你親不出來啊,比如酒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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