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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當初面試的時候,為什麼選我?」

  岑今在他懷中的身體忽然僵了一下。

  她慢慢睜開眼睛,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你不問個清楚,永遠不甘休是嗎?」

  「我只是覺得,也許現在這個時機,我可以問了。」

  岑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過一陣子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可以嗎?」

  時機還是不對嗎?

  衛來笑起來,頓了頓說:「那可以承諾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岑今,你要承諾我,我不是你設定的任何計畫。」

  岑今看進他的眼睛。

  好久,她忽然眼眶發酸,輕聲說了句:「傻子。」

  她伸出手,鉤住他脖頸。衛來低下頭,埋頭在她頸窩,聽到她在耳邊說:「我這一生做過的所有計劃,都比不上你這個半路殺出來的意外。衛來,你這麼好,我計畫不了的。」

  到了傍晚,海盜們陸續爬起來,這船也才漸漸有了大面積的活氣。

  衛來去找虎鯊,撞上了意料之中的一幕:那兩個曾經睡在虎鯊身上的海盜正抱著頭亂躲,虎鯊罵罵咧咧,下腳狠狠去踹。拖鞋不緊,一腳就踹飛了,其中一個海盜討好似的把鞋撿回去,虎鯊握了鞋頭,順勢就抽了上去。

  啪啪啪,聲聲打肉,聽得人頭皮發緊——這還不如挨踹。

  也有意料之外的:那個小海盜居然在邊上狂笑,有時虎鯊剛抽過,他也跟上去,唾一口,或者踹一記,十足的狗腿子。

  衛來覺得自己之前的同情心用錯了地方——他現在只想看這小兔崽子挨揍。

  虎鯊不愧是海盜頭子,表情收放自如,看到衛來,立刻換了笑臉,跟他打招呼:「嗨……」

  然後卡殼,他根本沒問過衛來名字。

  衛來耐心地幫他接下去:「衛。」

  他講了接下來的安排,提到「蘇厄邊境」「科姆克」,虎鯊一直點頭,一臉惋惜:「今就這樣走了?我還想請她去博薩索吃飯。不行,我要跟她說一下,她救過我的命,是我的好朋友……」

  衛來擋在他身前:「岑小姐在休息……她明天在蘇厄邊境有重要的談判,需要理一些資料,建議你別打擾她。」

  虎鯊立刻就相信了,惋惜轉成了羡慕:「今很厲害,她說她退出了國際組織,原來是專門做談判了……我以後去了國外,都不知道要幹什麼……」

  語氣中居然有濃濃的惆悵。

  衛來差點兒樂了:跟政府的談判往往曠日持久,有時候會有長達一兩年的考察期。也就是說你答應了什麼,就要在一段時間內照做,政府認可了,才會進入下一步。

  虎鯊居然現在就考慮去國外之後做什麼工作了,是不是早了點?

  趁著天色還亮,漁船起錨開航。衛來回艙的時候遇到沙迪,給別人塞阿拉伯茶葉估計是他的嗜好——又給衛來塞了一把。

  衛來不好拒絕,只得往嘴裡送了點。

  邊嚼邊聊起這糟糕的天氣,沙迪居然很樂觀:「一直往南,說不準很快就出沙暴了。」

  衛來奇怪:「出沙暴?」

  「是啊,沙暴是一條帶子。」沙迪比畫給他看,「紅海太窄啦,邊上都是沙漠,風大的時候,沙子吹起來,橫拖過海,就是一條沙蛇……但是紅海很長,沒有沙暴能把整片海都吞下,我們一直開,就會開出沙暴……」

  沙迪忽然抱怨他:「昨天晚上喝酒,想叫你一起,敲門,你都不答應。」

  衛來嚇了一跳:「你敲門了?」

  沙迪說:「是啊。」

  「你……聽到什麼了嗎?」

  沙迪皺眉:「你睡得太死了,衛,保鏢要警醒……我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我就聽到沙沙……沙沙……沙沙沙……」

  他當然只能聽到沙沙沙。

  當時他在飯廳,和一群人喝得醉醺醺,忽然想起衛來,大聲說:「喝酒要叫上朋友一起,我去叫衛!」

  周圍的人敲盆打碗,給他讓開一條夾道,沙迪頭重腳輕地出來,走錯了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最後一頭栽在通往甲板的艙門上,然後拼命打門:「衛!出來!喝酒!」

  沒人應答,沙迪氣得踹門。艙門是用鐵閂閂住的,當然踹不開,於是他好奇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聽。

  外頭在刮沙暴,密集的沙粒打在門上,沙沙,沙沙,沙沙沙。

  沙迪臉色嚴肅:「衛,你是保鏢,要警醒,不然很危險的……」

  這一晚衛來睡得不實。他知道船夜航了一段時間,知道船什麼時候停的,也知道臨近黎明的時候,船再次開航,然後再次停下。

  停下之後不久,沙迪過來敲門,說:「岑小姐,到地方了,船不能靠岸太近,接下來要坐快艇——你們準備好了就可以出發。」

  衛來撿起床下的啤酒瓶蓋,正正打在門心上,以示自己很警醒:「知道了。」

  沙迪走了之後,他低頭看著懷裡還在睡的岑今,說:「起床了。」

  岑今困得眼睛睜不開,很不情願地埋頭往他懷裡縮。衛來笑,低頭吻她耳後,手也不老實,盡往她身上怕癢敏感的地方招呼。

  她咯咯笑著躲他,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滾蛋,你不學好。」

  衛來笑:「拆字的話,『好』字不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嗎?我都學得這麼好了,還要我怎麼學?」

  岑今說不過他,起來沖了澡,出來的時候穿著上船時的衣服,白T恤、牛仔,身上的印痕瘀青倒是遮了大半,但脖頸、鎖骨和耳後那裡……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衛來,好像在說:怎麼辦吧?

  衛來苦笑,忽然冒出一個餿主意:「讓人看見也沒什麼吧,你想啊,黑人皮膚偏黑,他們的吻痕可能都看不出來……所以他們看見了,也猜不到是什麼……」

  岑今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傻啊?」

  她低頭從行李包裡抽出那條黑色的披紗,仿著阿拉伯女人的頭巾系法,前尾碼連了結住,只露一張臉。

  她皮膚白,黑紗一襯,尤顯黑白分明,眼波水亮。

  衛來拉她過來,端詳著道:「嘴唇上個顏色會更漂亮。」

  岑今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口紅不是都丟了嗎?說起來,當初我準備了幾十款色號,然後有個人……」

  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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