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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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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間,確實也該來了。 他正想收槍,門外忽然響起那個員警驚懼似的聲音:「什麼人?」 媽的!這麼警醒幹什麼! 衛來迅速開門出去。有人打起手電筒,光柱直直刺到他臉上,他伸手擋了下光,然後半眯起眼睛,食指豎到唇邊,說:「噓……」 手電筒光移開了,衛來看清身前站著的人——破衣爛衫,像漁民,都很瘦。衛來的目光無意間下行,看到兩個人赤腳,一個人穿塑膠涼拖,還有一個穿踩扁了的可樂瓶,邊上穿孔,用繩子綁了紮在腳上。 衛來笑,真奇怪,從來沒見過海盜,但看一眼,他就知道他們是。 海盜並不愛光腳,有條件的話,還是儘量想穿鞋的。 為首的那個海盜想說話,衛來趕在他之前,食指再次豎到唇邊。 這手勢,全世界都懂吧。 果然,那人愣了一下,聲音隨之降低,說的是英語,發音很生硬,舌頭怎麼也捋不順:「你,保鏢?」 衛來點頭:「岑小姐睡著了,不要吵到她。」 他又轉頭看那員警:「私事,回去睡覺吧,別管,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幾個海盜很知趣,自行分了組,守住集裝箱週邊四面。守門口的是那個唯一能講兩句英語的,穿著最高檔次的鞋——一側脫了膠的塑膠拖鞋。 從來都是當別人的保鏢,平生第一次,被別人圍起來保護,儘管只是沾岑今的光。 衛來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問他:「有煙嗎?」 那個海盜走過來,從衣兜裡翻出一撮奇奇怪怪的幹葉子給他,比畫出往嘴裡送的手勢:「嚼,好吃。」 這是一種阿拉伯茶葉,被海盜們用來當興奮劑。 衛來握住茶葉,說:「謝了。」又說,「你看著點,我去打個電話。」 他進了電話間,撥給可哥樹。 等接通用了一段時間,衛來捏了點茶葉送進嘴裡嚼。 好吃個屁,又苦又澀,但他沒吐,似乎吐出去了就輸了。總能把你嚼得沒味道,嚼成一堆爛渣。 可哥樹終於接了,聲音很浮,像是喝醉了。背景音裡,有怪笑和突突的槍聲。 衛來問:「有戰事?」 「剛打了一小仗,趕跑了一小隊反政府武裝。慶祝呢,我換崗了,下來喝酒。這幫人玩起來很瘋,槍子隨便放。」 衛來覺得說不出來的厭惡,從沒像現在這樣厭惡戰爭。 戰爭是全身上下都流淌毒汁的花,還以為和平年代,這花即便沒絕種,也該擔驚受怕地收斂,現在才知道,它像個死纏爛打的幽靈,永遠試圖沐著血雨腥風綻放。 「什麼事?找我什麼事?」 可哥樹喝醉了,說話也有點大舌頭。 「我記得,你老家在烏達。那裡……離卡隆近嗎?」 可哥樹嘿嘿笑起來。 「近,鄰國,隔著一條很大很大的河。我記得那時候,有一陣子,河水忽然變紅了,很多人去河邊看,還有人在河裡撈起過漂下來的屍體。 「後來聽說,有一群難民想通過河道逃過來,但是沒有船……胡卡人追上他們,就在河邊……砍呀……砍……」 他打了個酒嗝。 衛來心裡有點堵:「那當時你應該聽說過很多事,有沒有關於保護區,或者自願留下來的志願者的?」 可哥樹說:「哈,保護區。」 感覺他就差在那頭發酒瘋跳舞了。 「那些西方人,以為自己長了一張跟黑人不一樣的臉,圈出了保護區,人人都要給面子——在其他地方可能是這樣,但是這裡…… 「衛,黑奴貿易,四百年,被運到全世界做奴隸。你覺得他們從骨子裡會對白人親善嗎? 「而且卡隆當時的事,超出了全世界的預計——聯合國後來說,『四月之殤』是二十世紀最黑暗的篇章,最黑暗哦……啊,最黑暗的是天空,星星在一閃一閃……」 衛來不得不打斷他:「說保護區的事。」 可哥樹嘟嘟囔囔:「保護區嘛……有支撐下來的,也有被衝破的。其實你保護的那個叫……哦,岑小姐,還挺厲害。我就聽說有法國牧師被殺的,躲在教堂裡的難民都被殺了……」 衛來低聲說:「如果岑今在那裡遭遇過不好的事,你覺得會是什麼?」 「誰知道,女人嘛,哈,她那麼漂亮……」 衛來垂下的手攥緊,曬乾的茶葉在他掌心碾成了細末。他驀地打斷可哥樹,說:「別說了,過去的事了。」 可哥樹一頭霧水:「什麼……你跟我說什麼?咦,衛,你怎麼會打電話來?我們聊了嗎?剛剛是我在跟你聊嗎?」 衛來問他:「如果一個人不開心,總是糾結過去的事情,怎麼幫她忘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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