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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有海鷗張著翅膀從快艇上方掠過,清亮短促的一聲叫,空氣裡留存的餘響像映著陽光的懸宕蛛絲,顫巍巍拉向無窮無盡。

  半晌,衛來的臉從AK腦後探出,笑著跟他打招呼:「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雙手舉過頭頂?」

  出乎意料,刀疤居然很硬氣,雖然沒敢妄動,但也沒投降。

  行吧,不強求,雙手舉不舉過頭頂沒太大區別——反正待會兒一樣要綁。

  衛來用膝蓋頂了一下AK:「起來,看見纜繩沒有,把他綁了。」

  AK瑟縮著,慢慢站起身,仰頭的刹那,衛來注意到,他向刀疤使了個眼色。

  這是還妄想著絕地反擊?為免後患,就該把這兩人手腳都打殘了再細審……

  AK忽然暴喝一聲,向著刀疤沖了過去。衛來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跟刀疤抱作一團,雙雙倒栽下船。

  船身外側泛起巨大的水花,衛來趕過來,看到兩道拼命外遊的水線。他舉起槍,眯著眼睛瞄準了會兒,又緩緩放下。

  他倆是不是傻啊,這是紅海中央,沒船等於沒命,跳海逃生,這不等於自殺嗎?

  某一個瞬間,拼命劃水的AK忽然一個仰泳翻身,臉色又是詭異又是猙獰。

  衛來忽然反應過來,吼:「岑今!」

  她剛扶著船舷站起來。

  衛來向著她的方向直沖過去,單手攬她入懷,沒有絲毫停頓,腳下用力,蹬開船身,借著一蹬之勢遊魚樣斜竄入海,借著勢頭迅速下潛。

  船在海面上爆開,向下的衝擊波推著海水湧過來——還好,他已經潛得夠深,借勢一個翻身,旋即上浮。

  他沒關係,無裝備潛過30米以下,但岑今不行,驟然增加的海水壓強可能會讓她深海醉,耳膜、眼膜、內部器官都極容易受傷。

  等到浮出水面,這才發現沙漠之鷹還攥在手裡,他把槍插進後腰。

  岑今大聲咳嗽,大概是嗆到了水。衛來摟住她,踩水保持住平衡,然後回頭去看。

  未盡的黑煙四下卷滾,快艇已經成了殘渣,看不到那兩個人了——本身就是反方向各自逃亡,也好,離他們遠一點,會更安全。

  但是……

  衛來苦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他低頭看岑今,說:「咱們得遊回去了。」

  這快艇的速度在60節以上,推算時間,離岸在30千米左右。體力好的人,一次也就遊個兩三千米,那還是在泳池環境——海泳要複雜得多,尤其是浪,會把你一切前進的努力都給抵消掉,踩半個小時水還在原地踏步。

  如果這海裡再有鯊魚……

  媽的,麋鹿和虎鯊都是畜生!

  頓了頓,衛來忽然覺得罵得好像多此一舉。

  麋鹿和虎鯊,本來……也是畜生吧。

  衛來料想的沒錯,岑今的體力根本跟不上,再加上深海的海浪推力綿延沉厚,遊了不到兩千米,她的嘴唇就沒了顏色。

  他過來扶住她,不忍心再說什麼——她已經挺努力,也盡力了。

  岑今緩了好一會兒,眼睛被海水浸得睜不開,太陽很快曬乾她臉上的水,皮膚難受得發緊發黏。

  衛來把她的額頭摁到自己懷裡,儘量不讓她被曬到。

  岑今說:「要不然你自己走吧,我真遊不動了。」

  衛來笑:「那我的報酬怎麼辦?你死了,我拿不到錢,王牌也保不住了,失手的人沒資格領這銜。」

  岑今疲憊地笑,過了會兒低聲說:「有命在,不怕掙不到錢。王牌什麼的,你去換個名字捲土重來,再接幾單,又是新的王牌。」

  「這麼說,你的命不要了是嗎?」

  岑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不要了。」

  衛來想了會兒,說:「行吧,保鏢保護不了想死的人,你自己都不要命了,我也用不著幫你撈——死一個總好過死兩個。」

  他低頭,很快在她嘴唇上啄了下,然後鬆手,翻身潛遊開去。

  岑今笑,似乎覺得世事就該如此,是人就有落幕之地,這裡並不差。

  她不再試圖去劃水。

  太陽很暖,水漫過口唇、眼睛、眉頭……

  身子忽然一輕,有人從水下抱住她的腿,嘩啦一聲浮出水面。

  岑今並不驚訝,低頭看,衛來正抬手抹甩臉上的水。

  他大笑著說:「我在水裡撿了個姑娘,決定帶回去解悶玩兒。你沒資格說話,你是被撿的。反正你把命丟開了,是被鯊魚撿還是我撿,你都沒發言權。」

  岑今笑起來。

  她閉上眼睛,低頭抵住他額頭,喃喃了句:「你這個人……」

  衛來騰出一隻手拽住自己的黑色T恤下擺,把衣服直接掀脫到她身上,把她像海盜一樣頭臉包住,只露一雙眼睛。

  「別曬脫皮了,撿你主要是看你好看,曬醜了我就不要了——畢竟一路帶回去,還怪沉的。」

  真想「一路帶回去」,也要靠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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