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四月間事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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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這王八蛋,說什麼能跟沙特人做生意,等於鋪開一條顫巍巍的金橋,這世上有那麼好賺的錢嗎?都他媽血汗錢。 刀疤搶先一步上了船,AK跟上的時候,忽然痛呼一聲跳開了去——他踩中了一顆有棱角的小石子。 鞋子真是人類的偉大發明…… 又有一線極細的光亮從他腦子裡掠過,再次滑脫,還是沒有抓住。 衛來心頭升起一線寒意。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以前也有,一次是翻車,還有一次是中槍。 業內有個說法:死神帶了鐮刀,一茬茬收割人頭,像收割稻禾。他們這種邊緣人離死神太近,危險來臨的時候,可以預先看到死神鐮刀上的反光。 這反光,就是腦子裡那線極細的光亮,是不祥的徵兆,也是活命的提醒。 到底是什麼呢? ——天氣會變糟、沙塵暴會很快侵襲,還是虎鯊那裡擺下的其實是個圈套? AK不耐煩地催促他們上船。 衛來扶住岑今上了快艇。快艇很小,像塊舢板,沒遮沒擋,艇裡有桶續航用的引擎汽油,艇中間橫架了塊板,應該是座位——現在成了天然的格擋,把海盜和他們分開,像楚河漢界。 引擎轟然有聲,快艇起航,向著看不到的海心深處疾馳而去。 高速行駛帶來了風和一起一落的顛簸,岸很快退得看不見了,四周都是碧綠色,陽光照過來,粼粼耀人的眼。 紅海是世界上溫度最高的海,夏季溫度在30度以上,以至於有人戲稱在紅海的浴場洗的都是熱水浴——這麼上照下蒸著,衛來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他打開行李包,翻了件衣服出來,張開了幫岑今搭上。 她低聲說了句:「有點暈。」 衛來伸手虛環住她,防止她受不住顛簸磕撞。這樣日曬雨淋的海上生活,本來也不該是她這樣的人經受的…… 刀疤負責掌舵控制方向。海上的浪雖然不大,但船越小,因水流而起的顛簸就越頻繁。AK似乎也有點不舒服,縮在船艙裡,嘴裡罵罵咧咧,槍搭在肚子上,槍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依然朝著他們。 然後他腳一抬,架在那塊擱板上,腳底板正對著衛來的臉。 腳心一個紅印,剛被小石子給硌的。 他媽的一點禮貌都不講…… 電光石火間,衛來忽然想到了什麼,手臂下意識收緊。 岑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衛來沒看她,他的目光在刀疤和AK間來回掃了一回,忽然笑起來。 他轉向岑今,伸手撫進她的頭髮,手掌包住她脖頸後側,硬把她轉向自己,語氣和表情一樣的輕佻,用英語說:「昨晚上你帶勁得很,老子都為你瘋狂了。」 用了俚語。 他眼角余光看似無意地拂向那頭。那個刀疤沒吭聲,包住頭臉的白T恤有點松垮,露出無意識收縮的上唇肌——典型的厭惡。 AK則怪異地盯了一眼岑今,眼神又是輕蔑又是不屑。 岑今盯著衛來看。 衛來還是笑著,湊近她耳邊,改用中文說:「來,推開我的手,用英語讓我收斂點,一直保持跟我調情的狀態,重要的話我們用中文說,記得低聲。」 岑今的眸光緊了一下,很快勾唇笑起來,她低下頭,伸手推開他手臂,說:「討厭。」 衛來大笑,肆無忌憚地再次挨近,低頭吻她耳郭,像是耳鬢廝磨:「會游泳嗎?」 「會。」 她有點緊張,衛來捉住她垂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聽好了,自己分辨著,照做。 「待會兒如果打起來,儘量往船艙裡縮,像那天遇到沙塵暴一樣,趴得越低越好。 「如果還危險,就往海裡跳。不要遊遠,流彈會傷人。儘量靠近船,但不要靠近引擎,以免受傷。我會下去找你。」 岑今在他的懷裡點頭,輕聲問:「為什麼?」 「這兩個人,不是海盜。」 兩個人裡,AK咋呼些,也更好對付;刀疤有點深藏不露,喝得住AK,應該是個領頭,但身上沒武器——衛來仔細觀察了,這麼熱的天,穿得都風涼,別說槍了,他身上連刀都沒插一把。 步驟擬好:奪槍、搶船、己方零傷亡、對方看運氣——誰讓你們送上門來的? 他仰起頭,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然後轉身,背對著那兩人搖搖晃晃地站起,長長伸了個懶腰。 AK在後面吼:「坐下!坐下!」 衛來微笑,眼角餘光覷准浪的起伏,右腿忽然用力下頓。船身迎來一個大的搖晃,他裝著重心不穩驚慌失措,大叫「啊呀」,狼狽之至,向後就倒。 敵對警惕的雙方,正面去撲,對方第一反應是開槍,但因意外狼狽倒向,對方的本能反應是推開。 果然,AK的罵聲在身後響起。 衛來唇角輕彎,等的就是這個。 AK的手推到他後背的刹那,他的背肌驟然收縮,兩隻手臂迅速探向身後,又准又狠,抓住AK的左右肩胛,當他是墊在身後的一條毛毯,大力向外抽拋。 AK被拋得暈頭轉向,脊背弓起,像被人扔出海面的魚。與此同時,衛來身子後滑,如同溜盤轉向,一手接住跌落的AK47,另一手從AK後腰探過,大力抓住他褲腰,硬生生把他從半空拽回擋在身前,順勢抽出那把沙漠之鷹。 刀疤剛從船身的晃蕩中坐定,眼前已經變了天地—— AK在對面坐著,喘著粗氣,下巴被沙漠之鷹的槍口粗暴頂起,眼神張惶不定,腋下探出AK47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指著他。 刀疤緊張得喉頭發幹,下意識拉滅引擎。 整個海面都安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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