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八三


  「水裡、天上、北京、上海,愛去哪去哪。」

  宗杭有點回過味來了:「是不是我不說,你不高興了?」

  易颯笑出來:「別,別,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沒有不高興,隱私值得尊重,你的秘密你留著,再甜我也不稀罕舔。」

  「但我這個人,做人有一條:我從來不庇護任何有秘密的人,我幫人不是不可以,必須給我亮底牌。」

  「我第一次救你,是因為我大致知道你的背景,你算得上簡單、乾淨,但現在不一樣,距離我們上次見面,都快兩個月了,人變壞就是一閃念,兩個月,足夠發生太多事了……」

  說到這兒,心裡忽然咯噔一聲。

  宗杭又是眼線又是疤,在船上假冒廚工——丁磧自傍晚之後,其實一直都在追查薑駿的事——宗杭和丁磧在廚房大打出手,現在又支支吾吾……

  撇開對丁磧的惡感和先入為主,對事不對人,如果宗杭和薑駿出事有關呢?

  她一下子沒耐性了,反正陳禿的事已經搞清楚了,就當她過河拆橋吧,她不想攪和進薑駿的命案,不然自己都洗不清了。

  「現在就出去,立刻、馬上。」

  說完了,好像覺得言語還不夠威懾,毫不留情,伸手就來揪他的後頸領。

  宗杭沒想到她翻臉如翻書,還上手了,急得後背發汗,領子被她一揪,險些從腦袋上拽脫下來,情急之下,想抓住什麼……

  客房的床都沒框,只抓住了床單,床單又不經抓,嘩啦一下子,連枕頭帶剪刀紗布,全落地了。

  宗杭急得都結巴了:「你不能……這樣,我又不是故意不說,裡頭牽涉到別人,你總得讓我想……想一想。」

  運動會比賽,發令槍之前,還有個緩衝的「3,2,1」呢,哪有她這樣的,說上吊就油漆棺材,不死都對不起棺材本,真是……很有個性啊。

  易颯說:「是嗎?」

  看來是有門,她鬆開宗杭,拿出手機調到計時器,設置了之後把螢幕對著他:「給你五分鐘。」

  頓了頓又加了句:「再把床給我鋪了。」

  §第二卷 長江·金湯譜 第十二章

  五分鐘。

  頭三分鐘,宗杭都用來鋪床了,他從沒鋪過,想當然地從床這頭轉到那頭,只一隻手活動,哪裡不平就往哪邊拽一拽。

  後兩分鐘,他坐在床上,一本正經,臉色嚴肅。

  居然真在思考。

  易颯黑著個臉,看計時器分秒往少了跳,其實心裡想笑。

  她看宗杭,覺得怪新鮮的。

  她從小長在複雜的環境裡,習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即便討厭誰也笑嘻嘻的,然後背後出陰招使絆子,長住柬埔寨之後,身邊活動的也大多是人精,腦袋削得尖尖,任何境遇都找得到插槽——哪怕陳禿這樣看似厚道的,還駝一身見不得光的事兒呢。

  所以宗杭就像誤入片場,吃她恫嚇,也吃她耍手段,從不見招拆招虛與委蛇,那副思考起來的苦惱小樣兒,居然讓她覺得,再凶點都下不去手了。

  時間到了,易颯咳嗽了一聲。

  宗杭一開口就很驚人:「我知道,我說了之後,你可能會殺了我的……」

  易颯忍不住:「你有什麼特別的,我要殺你?我又沒殺過人。」

  現代社會了,別一提殺人就像拔個蘿蔔一樣容易:不是那種殺全家的大仇,她還真犯不上提刀去拼,退一步講,真是不共戴天的仇,不是還能報警嗎?誰喜歡讓自己身上背人命?

  即便陳禿的事,她恨得牙癢癢的,但怎麼對付丁磧,現在也只是往「借刀」的路數上想過。

  宗杭覺得踏實點了:從殺一個到殺兩個,只是再揮一刀的問題,但從沒殺過人到殺人,中間隔的是天淵。

  不過還是按想好的往下說:「但是我這命,本來就是你救的,讓你拿回去,也不過分,就是……你真決定拿回去,能不能多給我點時間,讓我處理一下我家裡的事……」

  他偷瞥了易颯一眼,小聲說:「人家古代殺死囚,還給吃頓好的呢。」

  還挺能旁徵博引的,易颯不廢話:「能。」

  「還有就是,這裡頭,還牽涉到一個人,人家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出賣人家,我用『小A』指代她,關於她的關鍵資訊,我也略過,可以嗎?」

  倒也合情合理,不隨便把幫過自己的人供出來,算是有節氣,就是不挑點刺,她心裡不爽。

  「不行。」

  宗杭心裡一緊……

  易颯低頭看手機,調出記事本,方便記下一些關鍵內容:「用老K。」

  也是,小A聽起來有點活潑可愛,老K更符合易蕭的氣質一點。

  宗杭接著之前停的位置往下講:如何來到一幢很偏僻的船屋,就是在那跟K遭遇的,丁磧先教了他一個手勢……

  易颯打斷他:「做給我看看。」

  宗杭有板有眼給她做了一遍,還怕她不懂:「這是當地的黑話,意思是『交個朋友,有事好商量』。」

  易颯:「……不是,這話的意思是:有種你就來。」

  宗杭愣了一下:「是挑釁的意思?」

  不然呢?易颯沒理他,手指快速翻飛,在記事本上打下幾個字:水鬼招、丁知道K身份、K是三姓的人……

  打到這裡,略作停頓。

  一個在湄公河的掛水湖裡活動、且讀得懂水鬼招的人,很可能是易家人。

  於是又添了幾個字:可能姓易。

  宗杭候她打完,繼續說下去:K從水下忽然撲上來,是個頭髮散亂的女人,身上有奇怪的腐臭味……

  易颯再次打斷他,語氣裡多了幾分異樣:「這個女人,是不是手臂上很多疤?」

  宗杭奇道:「你也認識她?」

  易颯說:「你先停一下,讓我想一想。」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