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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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怎麼想?會以為她是為了他,追到這兒來的嗎? 井袖如坐針氈,宗杭問她要不要去洗漱,連問了兩遍,她才應聲。 洗澡的時候,聽嘩嘩水聲,幾次發怔。 她有種預感,丁磧一定會再找她的。 果然,洗完澡回房,剛吹完頭髮,領班就來敲門了,說是要趕批夜宵,讓宗杭去廚房,再趕幾筐活。 宗杭慶倖自己的妝還沒洗。 他換好工服,一路出來。 走廊的光很暗,廚房裡黑漆漆的一片,宗杭摸索了好久,才把燈給打開。 不是趕一批夜宵嗎?怎麼就他一個人? 他心裡泛著嘀咕,把下午沒削完的幾筐土豆過水洗了,然後裝了盆,坐在板凳上慢慢削。 削一會,就疑神疑鬼四下去看。 這麼晚了,後廚裡空蕩蕩的,總有怪聲:水龍頭擰不緊,時不時滴答滴答;堆菜品的那幾大麻袋下,偶爾會有窸窣怪聲,不知道是不是衛生不過關,竄進了老鼠…… 宗杭去肉案那拿了把菜刀過來。 船上剛失蹤了一個,他可不想做第二個。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井袖在擦口紅。 她說服自己:不是在為姓丁的上妝,而是陡然兩相遭遇,她希望自己看起來舒服、漂亮、神采飛揚。 天涯何處無芳草,過了你這站,我還有更好的。 但是去開門的時候,她用手背把口紅給擦了。 不想讓他誤解,畢竟女為悅己者容,你這樣的,沒資格。 門開處,丁磧朝她笑:「真有意思,以前是我給你開門,現在改你為我開門了。」 井袖冷著一張臉:「我是接了單,上門服務的,不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 丁磧進來,把門關好,順手上了閂。 他心頭焦躁,只想開門見山。 「你那個什麼男朋友,我把他支開了,有話跟你說。」 井袖坐到床上:「你說。」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巧合。」 丁磧失笑,眼神漸漸冰冷:「井袖,別拿我當三歲的小孩。」 「上次見你,是在柬埔寨的酒店,我電話預約,你出現,合情合理,接著好聚好散,大家互不聯繫。」 「不到一個月,你又出現了,還是在鄱陽湖的一條客船上,你知道這條船是幹什麼的嗎?這種幾率,你拿巧合說事,太敷衍了吧。」 井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丁磧,真是巧合,我發誓,我不是追著你來的,我撒謊的話,讓我這輩子都沒男人,孤獨終老。我就是跟著我……朋友上的這條船,你不來敲門的話,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也在船上。」 她一上來就發誓,丁磧反沒詞了。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但他多少瞭解她一些:她有著跟從事的行當格格不入的天真,對於未來,她一直有希冀,「這輩子都沒男人」、「孤獨終老」這種話,挺重的。 丁磧想緩和一下氣氛:「那個男的……男朋友?」 井袖嗯了一聲。 「不可能吧,之前不還想投奔我嗎?這才一個月就有下家了,還熟到這份上,工作都要跟著?」 井袖冷笑:「都什麼時代了,做人現實點有錯嗎?此處不留爺,當然得儘快找下一個,你不要我,我有必要還去害個相思病嗎?」 真看不出,她嘴皮子還挺利索的,丁磧不動聲色:「不過……挺有意思的,我跟那個領班詳細打聽過了,他說,你們昨晚上才上船的……今天船上死了人你知道嗎?」 井袖一愣。 「前面一連幾天都沒事,你們一來就出了事。你交男朋友之前,就沒查查他的底嗎?連個身份都沒有,還是個替工,你不覺得,他嫌疑很大嗎?」 井袖忍不住了:「你別胡說八道,宗杭才不會做這種事。」 丁磧說:「這個難說,畢竟知人知面……」 他忽然停住,面色有點不對,再開口時,連聲音都異樣了:「你剛說……他叫什麼?」 井袖也懵了。 她剛是不是說漏了嘴了?她說了「宗杭」嗎? 她有點結巴:「叫張……張有合……」 也不對,他是替工,張有合的表弟,該姓張嗎? 丁磧一字一頓:「井袖,你是住暹粒的,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暹粒滿街的尋人啟事懸紅,有個國內姓宗的老闆,在那找兒子,他兒子就叫宗杭,不會是那個吧?」 井袖沒吭聲。 丁磧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拳,手背上根根青筋爆起。 他又問了一遍:「就是那個吧?」 一筐土豆削好了。 宗杭伸了個懶腰,又捶捶背,正想把盆端去水龍頭下沖水,忽然又停住。 他好像聽到腳步聲。 很輕,不會是來做夜宵的夥工,那幫人粗聲大氣,人沒到聲音就已經到了。 也不是領班,領班穿一雙壞了襻帶的皮涼鞋,走起路來踢踏踢踏。 宗杭心裡發毛,他屏住呼吸,默默伸手去拿刀。 這刀是拿來斬大骨的,鋒利、飛快。 門開的瞬間,他一把攥住刀把,然後抬頭。 先是愕然,然後沒繃住,一下子笑了。 易颯面色有點疲倦,邊往裡走邊看向案臺上的菜盆:「師傅,我看到你們亮燈,還做飯嗎?我晚上沒吃,有點餓了,想吃點東西墊一墊。」 宗杭說:「做!」 他怕說得不夠響亮,拼命點頭:「做!我們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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