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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五


  「我師父梅花九娘,是自然死亡。也就是說,她是體力耗盡之後的衰竭死亡。」

  羅韌反應過來:「所有的傷口,是死後補添的?」

  鄭明山沉默了一下:「是。從出血量看,有人在她死後不久,在她身上補了刀——所以血流了一些,但是流的不是很多。」

  這說明了什麼?

  羅韌想不出,這些天,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成了漿糊,黏黏稠稠的運轉不了,自己也恨也氣,但無濟於事。

  這一晚,睡的不踏實,夢見半天上的北斗七星,七顆大星,閃閃灼目,慢慢的隱掉五顆,剩下的那兩顆,忽然瘋狂的變換位置,像是走投無路的亂撞。

  又夢見魯班,寬袍大衣,騎著木鳶,呼啦啦上了九天。

  手機響的時候,正是夢的最深,夜也最沉的時候,羅韌拼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醒過來。

  拿過手機去看,不認識的號碼,萬烽火嗎?或者,又是獵豹?他無所謂,意識還在夢裡飄搖,像是跟著那只木鳶一起上了天。

  他接到耳邊。

  「羅小刀?」

  這是……

  羅韌突然通體發涼,幾乎是頃刻間從床上彈坐起來,握住手機的手止不住發抖,心跳的幾乎震破鼓膜。

  「木代,獵豹沒有難為你吧?」

  「獵豹?獵豹來了嗎?」她似乎有些奇怪,「羅小刀,你們人呢,家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一股寒氣結結實實裹住心口,羅韌忽然害怕起來:「木代,你在哪?」

  「在家裡啊,可是,你們一個人都沒有。大師兄,師父,曹胖胖,還有你,都不在。我找到師父的手機,給你打的電話,羅小刀,你走了嗎,怎麼都沒跟我講一聲?」

  羅韌喉頭發幹。

  不對,有什麼事情不對,木代還在有霧鎮,她在有霧鎮,她一個人,在那幢宅子裡。

  她驀地想到什麼:「羅韌,師父讓我做一件事,我找過去了,我發現,師父交代的事情,可能跟凶簡有點關係,我……」

  她忽然停住。

  羅韌的心跳都快停了:「木代?」

  她說了七個字。

  「羅小刀,有人敲門。」

  §第六卷 第17章

  怎麼會有人敲門呢?

  大門是關好的,這是師父的房間,有人敲師父的房門,那說明,這個人已經越過大門,進了內院。

  不會是師父和大師兄,在自家的院子裡,他們用不著如此拘束。

  木代握著電話,疑惑的,慢慢地,走向門口。

  羅韌腦子一轟,幾乎是語無倫次:「木代,別開門,躲起來,或者趕緊逃。」

  木代陡然停下腳步,半是因為羅韌的話,半是因為……

  師父的房間是木棱門扇,因為門上雕鏤緊密,所以內裡用厚的毛紙封層,從她站的角度,恰恰可以看到門外的人映在門紙上的影子。

  窈窕、纖細,那是個女人。

  木代悄無聲息後退,目光快速在房內逡巡,尋找最近的可趁手的武器,同時用低的近乎耳語的聲音問羅韌:「獵豹?」

  桌子上,有師父喝茶用的茶杯,輪椅停在桌邊,織錦蓋布靜靜垂在扶手上。

  「木代,馬上走,其它的我以後再跟你說,儘量不要驚動外頭的人,趕緊走……我求你了。」

  木代輕聲「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羅韌這麼說,一定是有原因。

  人在門口,要「儘量不要驚動外頭的人」,只能從第二扇門離開,木代屏住呼吸,拉開滿頂床的側門,進了窄道,然後反身,輕輕關上。

  有了這一道屏障,自覺安心很多,快步奔到盡頭處,伸手打開門閂,往外一推。

  沒推動。

  木代心下著急,又用力試了兩下,還是推不開。

  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從外頭,把這道後門給堵死了。

  通道陰暗,空間狹窄,呼吸的聲音聽來都濁重很多,木代走回滿頂床的側門邊,把門推開一道縫兒。

  敲門聲還在繼續,不急,不緩,停頓一會,複起,外頭的人知道她在裡頭,也有足夠的信心,等她開門。

  手機一直保持通話狀態,羅韌的呼吸就在耳邊,木代低聲問他:「獵豹功夫很厲害嗎?羅韌,我得打出去。」

  她從側門裡出來,不知道為什麼,無端緊張,聽到羅韌說:「通話別斷,先發制人、下狠手、防她有槍。」

  木代嗯了一聲,把手機放回兜裡,伸手抓下蓋布,半空中一搖一晃一擰,做成一根棍布,然後疾步走到牆邊,拉下燈繩。

  屋子裡,刹那間漆黑一片。

  外頭的敲門聲停了,不過人沒走,木代咬住嘴唇,屏息等待,過了幾秒鐘,轟然一聲響,來人似乎是想把門閂震斷,但是這門扇太過老舊,居然從門軸處裂斷,兩扇門齊齊往裡砸了進來。

  砸落的刹那,借著微光,木代看到一個清晰的人影,她並無猶疑,腕上使力,手中的棍布如同一條勁鞭,瞬間把桌上的茶杯抽飛了出去。

  杯蓋、茶杯、茶碟,分上中下三路,分砸那人頭頂、胸腹、下盤,去勢勁急。

  這一招,木代其實有練過,一力而擊多處,是梅花九娘的得意之招,木代練的並不好,經常失准,但這一次,真正拿捏的恰到好處。

  木代唇角現出笑意來,手腕一個施力,軟塌下來的棍布重又繃直,她已經想好了,獵豹受到攻擊,一定猝不及防,她借機踏足牆面飛身過去,狠狠給她當頭一棍,然後脫身。

  不知道羅韌為什麼一定要她逃,獵豹未必是她對手,就算她真的有槍,黑暗之中,獵豹未必討得了好去。

  瓷器的碎裂聲響,杯蓋、茶杯和茶碟幾乎是完美命中目標,然後碎裂開來,黑暗中,白色的細瓷濺開,劃出散亂的細小白道。

  那個人,還是那樣站著,一動不動。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頭升起,木代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她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一手死死攥住棍布,另一隻手伸進兜裡,握住了手機。

  那個人伸出手,沒有槍,也沒有悍然攻擊,而是不緊不慢的,從頭上,拉下一個……

  從形狀的剪影來看,那是一個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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