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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曹嚴華和一萬三鬧騰夠了,終於注意到木代和羅韌的動靜。

  「小師父,你看什麼?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啊,怎麼不打閃光燈?」

  他還以為她端的是照相機。

  羅韌笑了笑,招呼曹嚴華他們過來,近前才低聲說:「那人還在,稻禾地裡,趴著。」

  曹嚴華張大了嘴巴,反應過來之後,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一萬三倒沒那麼緊張,問羅韌:「那現在怎麼辦?」

  羅韌說:「坐下,等,讓她搞不清咱們想幹什麼。」

  於是在距離騰馬雕台不遠的空地上坐下,手電筒也都關了,四個人,四個沉默的,讓人搞不清楚動向的身影。

  曹嚴華低聲嘀咕,這叫故布疑陣呢。

  羅韌看他,說:「曹胖胖,有時候聽你說話,引經據典,說的一串一串的。」

  曹嚴華得意起來,說:「那當然,在解放碑,誰不知道我是熱愛讀書的曹爺。」

  「就拿我的名字來說吧,讀書人一聽,就知道是有典故的,『孔曹嚴華,金魏陶薑』,百家姓裡面的呢。」

  羅韌說:「你父母給你起名字,還挺講究的。」

  曹嚴華更得意了:「我父母都不識字,哪會給我起名字,這是我自己起的,藝名,畢竟行走江湖,要有個拿得出手的名字。」

  一萬三插了一句:「那你以前叫什麼?」

  曹嚴華瞬間就不吭聲了,過了會,他轉移話題似的擰開手電筒,上下照著騰馬雕台:「上頭好多人留言呢。」

  一萬三不吃這一套:「曹胖胖,你原名是什麼?」

  一邊說,一邊拽曹嚴華的衣角,曹嚴華跳腳,三兩下撇開他,飛快的竄到騰馬雕台邊上,裝模作樣的看上頭的塗畫。

  木代眼睛要盯著那個女人,分心還是可以的,聽著耳邊這一齣戲,總覺得想笑。

  那一頭,曹嚴華忽然咦了一聲,說:「這個孫……海林,名字好熟啊。」

  羅韌也覺得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曹嚴華一拍大腿:「這不就是我偷的……啊不,撿的那個錢包的其中一個嗎?」

  想起來了,孫海林,一萬三車禍推人的「目擊者」之一,曹嚴華曾經拿血試過他。

  曹嚴華嘀咕:「一把年紀了,也學小年輕跑來玩兒這個。」

  羅韌心頭咯噔一聲,覺得似乎有什麼提示在飄。

  手電筒的光弱下去,曹嚴華撅著屁股,一路晃到了圓臺的另一面,手電筒給那個騰馬的塑像鍍光,黑暗中,憑添幾分神秘異樣。

  一萬三看著騰馬雕台的輪廓喃喃:「這要在古代,可真像個祭台。」

  他指向大片迎風彎腰的稻禾:「像不像在祭拜?檯子上再站一個祭司,嘴裡念叨兩句天靈靈地靈靈……」

  羅韌渾身一震,下意識喝了句:「曹嚴華!」

  曹嚴華一愣,半拉腦袋從圓臺面上冒出來:「啊?」

  羅韌說:「你仔細看上頭的留名,有沒有宋鐵、馬超、還有武玉萍。」

  木代怔了一下,但也知道盡忠職守,眼睛還是貼著熱成像儀,但心口已然砰砰跳個不停。

  隱隱覺得,有一些鬆散的版塊,似乎就要拼接到一起了。

  頓了頓,她聽到曹嚴華說話。

  ——宋鐵有……還看到張通的……馬超還沒看到,但肯定有他的,他是小頭頭啊。

  ——武玉萍……沒看到……

  一萬三也過去幫他找。

  再找一圈,頭也發昏,那麼多字,密密麻麻像螞蟻,不誇張的說,那麼姓氏,足以湊一部百家姓了。

  確實也沒有武玉萍。

  曹嚴華抬頭看羅韌:「小羅哥,武玉萍那種年紀的……大媽,應該也不會被忽悠著來玩這種吧。」

  羅韌還沒來得及回答,一直負責觀望的木代忽然霍的一下長身站起。

  羅韌心念微動,顧不上細問:「離誰最近?」

  「曹嚴華!」

  其實也用不著她回答了,曹嚴華身後的稻禾地裡,有一道沙沙快速低伏,像海面上忽然沖出的一道折浪。

  曹嚴華茫然的同時忽感驚懼:「我?」

  羅韌不及細想,兩步上了圓臺,長臂一伸,抓住曹嚴華的肩膀往近前拎,風過,邊緣處的稻禾側彎,露出一道隱約的僵立身影。

  曹嚴華大叫著伸手往後回撲。

  一萬三緊張大叫:「人!那有個人!」

  頭頂上空有黑影掠過,那是木代。

  事情發生的太快,羅韌幾乎有點理不清先後順序,只知道把曹嚴華整個兒拉過來的時候,木代撲著那個人滾倒在稻禾地裡。

  然後一聲駭叫。

  這一聲把他的心跳都叫停了幾秒。

  下一秒,他沖到稻禾地邊,看到跟剛剛一樣,一道遠去的快速低伏的稻痕。

  他沒心思去追:「木代?」

  其實也只幾秒鐘,但感覺上比一日一夜還久,終於聽到她低聲的回應。

  羅韌籲了口氣,覺得後背都是津津冷汗,又往前緊走幾步,看到木代正從地上爬起來。

  曹嚴華這時才回過神來,在後頭高聲喊著:「小師父,你沒事吧?」

  這也是羅韌想問的。

  木代站起來,好久才搖頭說:「沒事。」

  羅韌過去,輕輕摟了她一下,她喘的厲害,身子有些發顫,過了會忽然掙脫他,咦了一聲說:「熱成像儀呢?」

  她居然是帶著熱成像儀撲過來的。

  羅韌接了,先不看,問她:「你知不知道,那種時候,不應該撲過來的?」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可以靜觀其變,可以暗地觀察,但是不應該直撲。

  木代低聲說:「我知道。」

  掠上半空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她總有這個毛病,不知道是不是練武的關係,有時候,身體動作比意識來的快。

  羅韌語氣有點重:「知道了就改。」

  他用熱成像儀看了一圈周邊,那個女人已經沒影了,或者出了有效距離吧——至少,身邊是平靜而安全的了,風聲只是風聲,稻禾只是稻禾。

  木代低著頭站了會,頓了頓,自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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