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二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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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再想,也沒有那麼可怕,只是稻禾間藏著的一個人罷了。但是架不住當時的環境、心情,還有那一瞬間腎上激素的驟然催生。 羅韌朝那個方向走過去,手電筒的光上下逡巡,周圍安靜的很,低處的稻禾拂過小腿,發出沙沙的聲音。 木代有點緊張,示意曹嚴華和一萬三往她身前站。 在這種空曠的地方,想要抱元守一聽音辨形很難,大自然的雜音太多,而一抹刻意想隱藏起來的呼吸又太微弱。 木代看到,行了一段之後,羅韌忽然蹲下身子,從地上拎了什麼,然後轉身回來。 曹嚴華手中的手電筒怯怯往羅韌手上照過去,光打上的刹那,幾乎是倒吸一口涼氣,連木代都心裡激了一下。 那是一雙鞋,跟磨的半平的高跟鞋,紅色的皮面處處磨口,鞋頭處開膠的地方補了皮子。 曹嚴華有點哆嗦。 不是說耳朵貼在騰馬雕臺上,聽到心跳的時候,腦後刮來一陣風,然後一低頭,會發現身後有一雙紅色高跟鞋嗎?怎麼這個時候就突兀出現了,還是在稻禾地裡? 他說話聲音打顫:「一雙鞋子,就這樣突然出現?」 羅韌說:「不是一雙鞋子突然出現,是有一個人,穿著這雙鞋子,然後人逃了,鞋子留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先前有人穿?」 羅韌面無表情看曹嚴華:「曹胖胖,你找打是吧?」 他把鞋子往曹嚴華面前一揚:「你聞聞?感受一下有沒有溫度?」 曹嚴華忙不迭的後退,木代暗暗好笑,覺得羅韌怪吃癟的。 羅韌把鞋子翻轉:「這是高跟鞋,鞋底雖然磨了,還是有跟,這片都是土,穿這鞋跑,一定會留下印記的。」 他把鞋子放下。 好在也不是全無線索,至少知道,對方應該是個女人。 羅韌忽然想到什麼:「一萬三,你把那個監控視頻調出來看一下。」 一萬三不明所以,還是掏出手機,把視頻點出了播放,黑魆魆的稻禾地裡,視頻的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一色的森然。 這視頻,羅韌這一天看了無數次了。 他指那個離群獨行的女人:「能看到她穿的什麼鞋子嗎?」 一萬三把視頻暫停,切了圖片放大。 噪點太多,不清晰,顏色也失真。 一萬三遲疑著說了句:「不大清楚,但從形狀上看……還挺像。」 說完了,有點毛骨悚然,不安地看四周,聲音都壓低了很多:「她還在嗎?」 羅韌說:「不一定,但如果在的話,一定有很好的偽裝。」 他想到什麼,低聲說了句:「等我一下。」 他快步向停在田埂外的車子過去,曹嚴華手中的手電筒光柱一直追著他的身影,看到他開車門,從後座底下拿了什麼東西,又很快折返。 曹嚴華想問他拿了什麼,見他沒有主動告知的意思,也就知趣的不再問,再往騰馬雕台走時,忽然想到什麼,趕緊把地上的那雙鞋又拎起來。 心裡恨恨的:幹嘛還給這個裝神弄鬼的女人,就讓她光著腳好了。 臨近騰馬雕台。 稻禾地從周邊繞過,在這裡留下圓形的空地。 手電筒光照過去,水泥澆鑄的奔馬,少了半拉腦袋而已,圓形的底臺上,密密麻麻用塗改液塗的字,也有貼上去又被風雨剝蝕的花紙。 照通透了,就覺得普普通通,沒有在黑暗中看的那麼可怕。 橫豎自己人都在,曹嚴華也就沒有之前那麼膽顫了,反而先奔過去,耳朵往檯子上一貼。 涼,粗糙,厚重,硬實,所有的水泥檯子都是這樣。 覷著空檔,木代低聲問羅韌:「剛回去拿什麼?」 「熱成像儀。」 說話間,他從懷裡取出,像個單筒的攝像機,端到眼前,選定一個方向為基準,然後向右側,扇形,逐幀,逐格,逐度。 成像儀偏向一個角度時,木代注意到,羅韌的呼吸明顯變重。 他垂手,把成像儀遞給木代,低聲說:「往那看,別怕。」 §第四卷 第29章 木代有點緊張,端著熱成像儀時,覺得手上有一根筋抽了一下,像是什麼東西倏忽遊走。 曹嚴華還在孜孜不倦地測試「心跳」,一萬三被他忽悠的好奇,也把耳朵貼上了聽。 鏡頭轉到了羅韌說的那個角度。 熱成像的原理,簡單來說是熱圖像,也有人說是溫度圖像,不同顏色代表被測物體的不同溫度。 某些恐怖電影會利用這一點來做文章,比如異形怪獸可以探測人體熱溫度,不管人是藏身床底還是掩身石後,那雙曈曈巨眼一掃過來,人的輪廓喘息一覽無餘,讓台下的觀眾憑白一聲驚呼揪心。 木代看到,在緊貼地面的地方,有個人形趴著,周身不同的顏色分佈,綠瑩瑩的、鮮紅色的、發黑發暗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體內血液流動的關係,那些顏色也像是在喘息和流動,赤紅色的頭部輪廓揚起,像蓄勢待發的獸。 木代倒吸一口涼氣,羅韌從她身後環過手臂,穩住她顫抖的胳膊。 說:「你別怕,仔細去看。」 木代急促的呼吸,目光幾度想移開,但還是努力定在那一處。 羅韌說:「以前,我們夜間作戰,雙方僵持的時候,會利用熱成像,去觀察對方狀態。」 「如果對方是恐懼的,他們的胸腔溫度會升高,但四肢溫度很低。如果對方憤怒,這是所有情緒中最強烈的一種,上下半身溫度會形成鮮明對比,上半身體溫明顯升高,尤其是頭部,是赤紅的——被怒火沖昏了頭這話,不是沒有根據亂說的。」 「而如果對方悲傷或者沮喪,那麼溫度幾乎接近冷感的藍色。」 輕聲問她:「她是哪一種?」 她是羅韌說的,已經做好了戰鬥狀態的那一種,上半身赤紅,下半身偏黑,溫度尤其高的是胸腔,亮的幾乎發黃,像熾熱燃燒的火焰。 木代的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這種的,是不是最可怕?」 羅韌反而搖頭:「不是,最可怕的,是近似全身呈黑色,冷靜到幾乎沒有體溫波動。」 木代輕聲問:「那現在怎麼辦?」 「敵不動我不動,先盯著她,看她想做什麼。」 木代嗯了一聲,腦子裡怪異的閃過一個念頭。 那個趴伏著的女人,會是她的母親項思蘭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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