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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滿腹心事,本該是輾轉反側的節奏,但奇怪,居然一覺黑沉,早上睜眼時,都已經十點多了。

  她洗漱了下來,聽到鄭梨在下頭高聲說:「我木木姐是感冒了。」

  可能是午飯檔還沒開,飯館裡顯得清閒,鄭水玉和何強都在門外,和左近的鄰居們湊在一處說著什麼。

  鄭梨正在抹桌子,動作很慢,一直抬頭看向門外。

  微妙的感覺,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

  看見木代下來,她趕緊迎過來,到近前時想起木代的吩咐,怕她不高興,又趕緊挪後些。

  說:「木木姐,縣裡出事了。」

  她壓低聲音:「好像殺人了。」

  南田縣地處渝、湘、貴交界,但治安一直很好,不是沒有過命案,不過那種自己尋死的酒後失足淹死的或者車禍撞死的,到底不算惡性。

  殺人命案,好幾年都沒出過了。

  發生在昨晚嗎?

  鄭梨說:「一早上就傳開了,我們這種小地方,出了事能嚼好幾個月。聽說是個學生,高三的,從橋頭摔下去,摔死了。」

  「因為不會游泳嗎?」

  「不是掉進水裡,摔在橋堤上,離水還有幾米遠。」鄭梨也都是聽來的,但莫名興奮,似乎覺得平天淡日的出些事,很能提供談資,「也是運氣不好,說不定栽進水裡,還不會死呢。」

  木代說:「為什麼說是人殺死的,也可能是自己掉下去的呢。」

  鄭梨說:「因為有人看到了啊!」

  原來如此,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鄭梨指外頭湊在一起議論的人:「說是個女人推的,有人看到了。」

  木代笑了笑,順手也擰了塊抹布,從另一頭的桌子擦起。

  前兩天在縣裡閒逛時,她看到過縣醫院,但是,這樣的體檢,是不是應該去大點的地方,才更保險?

  外頭有刹車的聲音,簇擁在一起熱議的人群散開,鄭梨有點緊張:「木木姐?」

  木代抬頭,出乎意料的,那是一輛警車。

  有兩個員警下來,一個穿了制服,另一個沒穿,身邊跟了個耷拉著腦袋的平頭男。

  木代看到,那個穿制服的員警在跟鄭水玉說話,鄭水玉說了兩句之後,惶惑的回過臉來,指了指這個方向。

  然後,幾乎是在外頭的所有人,都向著這裡看過來。

  目光複雜。

  木代的頭皮有輕微的發炸,這不是好的預感。

  那兩個員警帶著平頭男往這裡走了。

  鄭梨緊張地有點口吃:「木……木姐?」

  木代沒說話,她站在桌邊,擦桌子的動作越來越慢,覺得呼吸都艱難好多。

  吱呀一聲,玻璃門的門軸響,幾個人開門進來,店內店外的空氣開始流通。

  那個穿制服的員警說:「馬超,你過來認一下。」

  那個平頭男瑟縮著往前走了兩步,目光從鄭梨臉上掠過,在木代的臉上停留兩秒,像是受了驚,驀地低頭。

  前兩次見,他耀武揚威的像個帶小弟的大哥,現在,跟在兩個員警後頭,原來也只是個剛成年的年輕人,肩膀都撐不起來。

  木代聽到他囁嚅著說:「就是她。」

  §第四卷 第12章

  陳向榮接到電話,趕緊整理了衣服出門,剛出樓門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好大傢伙,形狀也怪,頂上一排燈,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在南田縣這麼久了,這樣的車還是第一次見到。

  車門打開,羅韌向他招了招手,陳向榮小跑著過去,坐了副架,手腳局促的不知道怎麼擺放。

  羅韌看了他一眼,這陳向榮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馬塗文那頭傳來的消息說,他大概四十上下,但是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大很多,面皮上溝壑都出來了,雙手粗糙,有一隻手的指頭上纏著膠帶。

  他問了句:「你在縣公安局工作?」

  陳向榮老實回答:「不是的,公安局的編制進不去的,我跟保潔公司簽工作合同,外包在公安局大樓保潔。」

  羅韌嗯了一聲,油門一踩,車子直直向城外開去。

  陳向榮有點緊張,昨兒晚上,有個親戚問他,局裡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他是不是正好在場,然後說,有個人想打聽一下詳情,給他一千塊。

  比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呢,陳向榮一口答應。

  但真坐上車子,他忽然就忐忑了。

  他咽了口口水,轉向羅韌:「那個……我就有事說事,我不做違法的事的。」

  又強調:「我說的事,是可以對外傳的,很多人知道,我這不算違反規定。」

  羅韌沒看他:「安全帶系上。」

  陳向榮統共也沒坐過幾次車,摸索了幾次也沒找到安全帶,好不容易找著,又不知道該怎麼系,兩下一遲疑,車子已經停下了。

  就停在橋頭處,城鄉交界的地方,因著出的凶案,這兩天橋上多了許多人,閑閒逛逛,奇貨可居似的來看現場,其實早清理了,橋是橋堤是堤的,但每個人還是看的嘖嘖稱奇,說起來的時候口若懸河,都跟親眼看見似的。

  羅韌沉默著,透過車窗看那座橋。

  「聽說人跑了?」

  「是跑了。」終於等到他發問,陳向榮恨不得把所有的話一篩子抖淨,「都不以為她會跑,聽說她一開始很配合,人又漂亮,文文氣氣,誰能想到她會跑啊,而且……」

  現在回想,他還一陣驚懼:「直接是從樓上跳的啊……」

  那姑娘被帶進來的時候,正是陳向榮和一個工友當值,和往常一樣,兩個人看似拖地,實則目光左溜右溜的,什麼也沒錯過。

  工友還感慨萬千地說了句:「以前總以為犯事的都一臉凶相,現在才知道,那些長相斯文的、看著文靜的,最能起事了。」

  兩人唏噓了一陣,拖乾淨整個樓道,又去洗手間清理垃圾。

  正抹著水台,有個問話的幹警進來,方便了之後洗手,洗著洗著忽然氣憤,一巴掌拍在水臺上。

  陳向榮在這當工的時間久,每個人都半熟,偶爾也嘮兩句。

  他記得,自己當時問了句:「是不是不招啊?」

  在局裡,這也是司空見慣了。

  那個幹警氣的臉皮漲紅:「咬死不鬆口,最可恨就是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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