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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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忍不住歎氣,瘋了也是病嗎?瘋病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就要這樣瘋一輩子嗎? 一萬三看向聘婷,院子裡有一方做成了寶瓶形的小魚池,一梗石雕的荷花自底探莖,露了惟妙惟肖尖尖角的小荷在水面上,幾條鯉紅色的小魚,搖搖擺擺,繞著小荷轉來轉去。 娉婷手持一莖帶葉的竹枝,耐心等候,專等小魚愜意的當兒拿竹枝去趕,時不時莞爾一笑,於她,這也算是「運動」了。 安靜美好的像一幅畫一樣,一萬三連「瘋」這個字都不願意提,她怎麼會是瘋了呢,也許她的靈只是迷路了,一時之間找不到身體的方向罷了。 他在小魚池對面半蹲下來,手撥弄起水花,把小魚往聘婷的方向趕,小魚驚慌失措著四下奔散。 聘婷咯咯笑起來。 鄭伯心念一動,試探著說了句:「你們住的也近,要是有空,可以常來,醫生說,有人陪著會好些……」 下面的話他沒說出來,羅韌對聘婷好是好,但不會小孩兒一樣陪著她玩的。 一萬三隨口應了句:「好啊。」 木代左看右看,不見羅韌,猶豫了一下問鄭伯:「羅韌不在嗎?」 鄭伯往上努了努嘴:「那呢。」 循向看過去,羅韌在二樓,不知什麼時候出來,靠住欄杆,居高臨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們,手裡頭還拿著…… 手機! 羅韌其實在給木代回微信,九個字。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不過看到木代抬頭,他忽然改了主意,撳住刪除鍵,一個字一個字的,又刪了。 表白這種事,還是當面說的好吧,就不要交給手機了,冰涼涼的電子構件、九宮格打出的漢字,冷冰冰的橫撇豎捺,怎麼看怎麼顯得沒誠意,日後回憶起來,都沒什麼浪漫意味。 他收起手機,一副無事退朝的模樣,端看木代怎麼接招。 木代恨恨盯著他,忽然大叫一聲:「開會!」 放箱子的那間屋子,權作會議室。 木代仔仔細細,把昨晚夢中所見描述了一遍。 曹嚴華聽的合不攏嘴,這也太脫離現實了,老子騎牛,好歹歷史上確有傳說,老子其人也非捏造,但所謂的仙人騎鳳,龍、鳳還有長了翅膀的猴子,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一萬三垂著眼,眼底的許多複雜心思一掠而過,面上只作不耐煩,好像在說:聽不懂,不明白。 羅韌卻若有所思:「這種的,我好像有印象。」 「有印象?」木代瞪大了眼睛,難道這是司空見慣的事? 羅韌伸手上指:「其實以前也沒注意,包了這宅子之後,因為屋子年代久,很多老的裝飾,就留心了一下。你有沒有注意過,麗江的很多屋簷上,都請了驅鬼鎮邪的瓦貓。」 木代點頭,老屋子上的瓦貓,在她來看,如同樹上長葉子那麼自然。 「但是各地都不一樣,中國古代的建築,房頂是分門別類的,大型的寺廟或者重要建築,都用廡殿頂或者歇山頂……」 聽眾一臉的舉目四顧心茫然。 好吧,羅韌換了個簡單的說法:「就是屋簷的角,翹起來的那塊,通稱角脊。或為美觀或為彰顯,一般會在角脊上裝飾一連串的立體雕塑。」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搜了一會之後,點了張圖放大,遞給木代他們傳看。 是北京故宮太和殿角脊上的琉璃瓦走獸。 圖上有介紹,最前端的是仙人騎鳳,又叫「仙人指路」,後面跟著的一長串走獸,按照固定的次序,依次是: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音酸泥)、押魚、獬豸(音謝制)、鬥牛、行什(音航十)。 而最末了的行什,一本正經的肅穆模樣,的確是長了雙翅的猴子形象。 再往下拉,有注解:根據建築級別和屋頂坡身的大小,走獸數量不等,但通常是三、五、七、九等單數,也有只安一個的。只有故宮太和殿角脊之上安有十個琉璃瓦走獸,等級最高。 曹嚴華興奮地拍桌子:「果然知識就是力量!一下子撥開雲霧見青天,直指故宮太和殿!這個性質嚴重了啊,盜賣國寶啊!」 一直倚在窗邊的一萬三做了個極其不屑的表情。 羅韌和木代則是一臉的「此話怎講」。 曹嚴華嘖嘖有聲:「我木代妹妹不是看到有一隻手嗖的把那只猴子給抓走了嗎?必然是有不法分子想盜取我們的國寶,故宮哎!」 看不出他居然如此憂國憂民:「我建議,趕緊給故宮博物院打電話,提個醒也好。」 一萬三朝天打了個哈欠。 羅韌直覺不是故宮,這等級也太高了,而且如果真的事涉故宮,也不是他們管得了的,自然有更專業的人勞心。 他沉吟著搖頭:「應該不是故宮。」 「古代社會皇權森嚴,禮制有嚴格規定,比如天子才能著明黃穿龍袍,幾鱗幾爪門開幾重都有講究,但進入現代之後……」 沒錯,現代講究個性奔放,若是願意,衛生紙上印著皇帝都沒什麼干礙,挺多被人嫌棄不太衛生。 「如果是正規的大型建築,多少會參考專家意見,也合規合矩,怕的是有些地方私建,那就完全是順著心意胡來一氣,除非再有具體的資訊,否則你不可能知道有這角脊的建築,到底在哪裡。」 曹嚴華垂死掙扎:「真不是故宮太和殿?」 一萬三語調輕鬆地鼓勵他:「你打個電話去問問唄,沒准國家會給你獎勵的。」 又是一籌莫展的僵局。 一萬三聳聳肩,頭一個開門出去,曹嚴華悻悻跟上,羅韌看著一萬三的背影,心中忽然掠過一絲疑慮。 一萬三現在的態度,也太超然物外了,和在小商河時殺氣騰騰潑油點火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羅韌!」 木代的聲音把羅韌拉回到現實中來,咦,她還沒走? 想了想又覺得理所當然:她當然不會走的。 羅韌心中暗自好笑,面上不動聲色,輕咳兩聲:「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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