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二四


  「說實在的,輪實力,你甩開鬧事的地痞流氓幾條街,吃虧就吃虧在經驗不足,如果不是對方詭計多端,怎麼可能算計到你嘛。」

  他純屬臆測,但說的振振有詞,就跟昨兒晚上親見一樣,不過溜鬚拍馬的恰到好處,叫人心裡熨帖。

  木代終於抬起頭看他了。

  曹嚴華說的愈發懇切:「這樣的事,其實完全可以避免的,你知道關鍵在哪嗎?」

  避免?雖然知道曹嚴華這人不咋牢靠,木代還是被激起了好奇心:「關鍵在哪?」

  「關鍵在於,你缺少一個經驗豐富、武功高強、貼心貼肺的徒弟!」

  「哎,哎,木代妹妹,你別走啊……」

  曹嚴華沖著木代的背影,心有不甘地繼續嚷嚷:「木代妹妹,你想想,再發生這樣的事,有事弟子服其勞,就是我沖出去,就算被抓被打被嚇哭,那也是我,你沒關係啊,哎木代妹妹,你考慮考慮啊……」

  晚上,木代做了個夢。

  夢見霍子紅來到她床頭,溫柔推她:「木代,木代,醒醒啊。」

  她明明醒著,卻動不了,也發不了聲,紅姨在她床邊坐下來,開始穿針引線。

  針身像筆一樣粗,穿線的針眼大的像黃豆,那線也很奇怪,像是好幾股撚在一起,她的目光順著線身往下,看到從紅姨的膝上開始,攤開了一張好大的漁網。

  地板也不見了,變成了泛著粼粼水光的湖面,漁網有一半沒入湖面,隱隱見到在網下掙扎的魚。

  突然之間,霧氣彌漫的偌大湖面上,只飄了這一張床。

  木代害怕起來,想問她,紅姨你幹嘛啊?

  嗓子裡像是塞滿棉花,怎麼也發不了聲,紅姨的臉上露出諱莫如深的笑,緩緩伸出手,死死摁住了她的頭,而另一隻手握著那根針,直直向她的臉頰穿了過來……

  一身冷汗,小腿抽搐似的一蹬,發現是被子,心瞬間落到實地,如釋重負。

  只是,再也睡不著了。

  木代抱了枕頭毯子下樓,去到自己最常坐的靠窗的位置,把枕頭豎墊在窗上,倚靠著在長椅上半躺下來。

  上古五大刑。

  刖足。

  羅韌眉頭緊蹙,指腹輕點在觸控式螢幕上,隨時在網頁間更換。

  而點出的幾個網頁內容也都大同小異:刑罰、中國古代刑罰、刑罰的衍變和發展、人類社會的進步和刑罰的逐步變更。

  內容裡提到,現代刑罰,無非死刑或者無期徒刑,死刑的種類不多,甚至有些國家或地區提倡尊重人權,廢除死刑,也就是說,刑罰對人的尊重性是隨著社會文明程度的發展而提高的。

  而時間往前追溯,上古乃至奴隸時代,刑罰野蠻殘忍,最典型的就是五大刑。

  最早有史記載是在夏啟時,墨(黥面)、劓(割鼻)、刖(斬腳)、宮(剝奪生殖能力)、大辟(死刑)。

  算是夏啟總結前人經驗,歸納出的五大刑。

  羅韌隱隱覺得,這條路子是對的,劉樹海親口承認殺人,死後背上少了一塊皮尚不知何解,但是被砍了腳,很像是刑罰的處置。

  而且,被砍了腳的,不止他一個。

  羅韌忽然覺得胸悶,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透氣,順勢狠狠扯開了領口。

  夜深人靜,空氣濕潤,燈光在夜色裡迤邐伸展,青石條板上泛著夜間才有的光亮色澤,這邊看過去,遠遠的斜對面就是聚散隨緣酒吧。

  羅韌看了一會,忽然心中一動,拿出行李包裡的德式夜視便攜鷹眼,向著那裡看過去。

  夜視鷹眼的成像比起望遠鏡在白天的效果要打折扣,不過,他還是認得出那個人是誰的。

  羅韌的唇角露出微笑,喃喃說了句:「還在站崗?」

  §第15章

  木代睡的迷迷糊糊的,聽到自己腦後篤篤篤三聲輕響。

  像極了賴床時紅姨喊她起床,就是這樣不溫不火輕輕悄悄,在床頭得得得敲三下。

  木代往被窩裡縮,一隻手不耐煩的把被子拽蒙過頭,另一隻手伸出去摸。

  往常,她會討好似的抓住紅姨的手腕,在被窩裡哀告:「五分鐘,紅姨,就五分鐘。」

  所以……

  隔了落地窗玻璃,羅韌面無表情地看她的手在玻璃上摸來摸去,幾個意思?這是幾個意思?

  摸起來怎麼……涼涼的……

  木代心頭一緊,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她沒在自己房裡,她現在睡在酒吧裡!

  她騰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酒吧裡很暗,離著黎明還有一段時間,桌面上映出一個人的影子,居高臨下。

  篤篤篤,那聲音又來了,木代隱約猜到是誰,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回過頭來。

  羅韌一手撐著外玻璃,額頭抵在手臂上,另一手拿著手機,手機螢幕沖裡,螢幕上打了兩個字。

  聊聊?

  誰要跟你聊聊,笑的跟個沒事人似的,笑的就跟昨兒晚上拿刀抵住她的不是他似的。

  木代的所有反應都在羅韌意料之中,他並不著急,就那樣舉著手機,直到螢幕的光隱了下去。

  她應該會開門的,如果她對他說的話有所關注,如果她對霍子紅也有疑惑,如果她能從那天晚上自己放了她那件事看出自己並沒有惡意。

  她應該會開門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木代往門邊走了。

  門從裡面開了巴掌大的縫,木代只露小半張臉。

  羅韌沒有往前走,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是懂的,經過前一晚的劍拔弩張,現在修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彼此都在試探,要適可而止。

  木代手裡攥了根鋼叉,經過餐桌時攥在手裡的,門開的角度很刁,她設想過,如果羅韌硬要闖進來,她第一時間可以揚身上牆,在羅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沉氣下墜,借勢把鋼叉插到他頸後風池穴。

  不行,這樣太狠毒了,風池穴是人體三要穴之一,萬一把他打死打殘了……

  還是點打吧,打暈了之後再捆起來。

  但是,他沒有往裡沖啊,嚴格說起來,他昨天晚上還饒了自己一命呢。

  木代腦子裡轉了許多許多念頭,終於遲疑著開口:「那……時間地點我定。」

  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中午,地點只提前了半個小時發短信通知他。

  而且這地點選的,跟他想的一樣沒創意。

  景區派出所斜對面的……麵館,兩邊都有街道攝像頭,而且正是飯點,店裡頭人來人往,不乏警務人員。

  羅韌到的時候,木代已經在裡頭了,佔據了黃金位置的一張桌子,店裡空間小,一張桌子挨著一張桌子的,羅韌費了好大勁才擠進去。

  先點單,兩份牛肉麵,面上來了倒醋、淋辣椒醬,撕開一次性的筷子搓毛刺,各忙各的,外人眼裡,還以為早就認識。

  木代先撩了一筷子面:「聊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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