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一六


  更何況,霍子紅前兩天跟他提過,等木代回來,就會讓她一件件上手酒吧的日常運營。

  木代要是接手了,第一件事肯定不是盤貨就是查帳,到時候,還能有他的活路嗎?

  這天下傍晚,木代在臨窗的位置坐著看書,一萬三殷勤地送了杯咖啡過去,面上用奶泡和巧克力醬點了朵少女的頭像拉花,三筆兩畫,意蘊悠長,醇香嫋嫋,一萬三送過去,語氣裡不無炫耀,只盼木代能察覺到他這些日子的「刻苦」。

  「小老闆娘,你看我這段日子學的拉花……」

  木代頭也不抬,端起來就是一口,少女的腦袋已經少了半拉,又像是嫌燙,咖啡勺在杯子裡攪了又攪。

  一萬三的心嘎嘣一聲就碎了,什麼叫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這毒婦!

  今晚他要在天涯帖子裡更新一萬字!

  木代低聲叫他:「一萬三。」

  「嗯?」

  「有人盯我。」

  廢話,當然有人盯你,我正盯著你呢,一萬三恨不得在她頭頂上盯兩個窟窿,但是還得摁下氣去恭維她:「小老闆娘,你長的好看,有人盯你也是正常的。」

  雖然虛偽,倒也不算假話,何況這裡是遊客如織的,對面不是酒吧就是店面,還有很多攝影愛好者沒事就哢嚓,有首詩說的好啊,什麼你站在橋上看風景啊你也是別人的風景,記不真切了,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

  「不是,一萬三,你也別露馬腳,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四處看看,到底是誰。」

  讓木代兩句話說的,一萬三忽然緊張起來,一顆心咚咚跳個不停。

  他裝著收拾桌子,眼神飄飄的左一下右一下,應該不是店裡的客人,店裡除了木代就一對情侶,兩人那黏糊勁兒,目光恨不得在對方身上生根發芽。

  那就是對面了?

  對面也是一個咖啡館,隔著窗戶看不真切,角落裡好像坐了一個黑色衣服的男人,但是一轉眼又不見了。

  木代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了一下。

  李坦發的,內容是「試了好幾次,今天終於有進展,畫像出來了,我拍照發給你。」

  他用彩信發圖,圖片一幀幀出來的好慢,鋼筆畫的線條道道如刀戟壓紙,人像出來的一瞬間,木代的眸光忽然收緊。

  這是羅韌。

  §第10章

  這一晚,木代失眠了。

  半夜一點多的時候,她從床上爬起來,披著衣服下樓,把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遍,有幾次,還伸手出去撼了撼。

  還好,都很牢靠。

  木代從吧台拿了洋酒和高腳杯,走到酒吧靠窗的角落坐下,雖然沒有燈,但是並不黑,臨街隔幾步就有不夜的招牌,水道裡的水泛著幽幽的光亮,底下的荇草成了一團又一團漆黑的陰影。

  木代慢慢幫自己斟上酒,她喝酒沒什麼講究,不像一萬三,酒都是拿來調的,加幾塊冰,加冰多久最利口,道道一套套的。

  接到李坦的資訊之後,她第一時間給他打了過去,李坦說,事情發生在銀川附近的小商河。

  不過,要是追本溯源,還得從兩年多以前的落馬湖說起。

  李坦記得很清楚,那天是落馬湖案整二十周年,是個陰天,灰色的雲團簇集在天邊,上了年紀的人都說,怕是要下雪了。

  被單位辭退之後,李坦開了個小超市,但是他的心思從來也不在生意上,勉強糊口罷了。

  那天,他早早關了門,去了李亞青曾經住過的舊樓,走到半路,天上就飄雪了。

  一晃二十年,舊樓已經沒人住了,灰撲撲的水泥牆面,襯著飄著雪粒子的灰色天空,打眼看過去淒涼無限。

  李坦去李亞青家走了走,其它住戶的家裡都空蕩蕩的,只有她家,傢俱什麼的還都在,大抵是因為全家都忽然間去了,沒人再理會這些身外之物。

  地上的血跡早就看不出了,牆上那些被釘子鑿的洞森森然,像一隻只壁窺的眼睛。

  李坦在屋裡待著覺得胸悶,去到樓道裡想抽根煙,剛叼住煙屁股想打火,樓梯上忽然傳來空洞的腳步聲。

  鬼使神差的,李坦避到了隔壁的屋裡,把門掀開了道縫往外看。

  來人身材中等,穿呢大衣、大頭鞋,帶有簷的帽子,羊毛圍巾,口罩,外頭的雪應該大起來了,因為他走過的時候,身上還簌簌地掉雪片子。

  那個人在李亞青家門口停了片刻,緩步走了進去。

  李坦的心跳的厲害,這些年,雖然不算專業,他也翻了幾本犯罪相關的書,印象挺深的是,有一些心理變態的兇犯,會在紀念日重返兇殺現場,回味當時的場景和感覺。

  雖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但至少在今天這個日子、在這裡出現,挺意味深長的。

  李坦屏住氣,躡手躡腳跟著那個人下樓,清楚看到那個人帽子下頭露出的花白頭髮。

  年齡好像也跟預想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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