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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一


  §曲終 鳳凰

  兩年後,湘西。

  神棍從機場出口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接機的二沈。

  兩年了,這兩人沒怎麼變,還那樣,一個高大,一個瘦小,一個腦袋更禿,一個發頂更盛,一個扛接機牌,一個捧歡迎花束。

  神棍懷疑,沈萬古是故意讓沈邦捧花的——沈邦個兒小,腦袋也小,花束巨大,沈邦那麼一捧,基本不露頭了。

  兩人一見神棍,發足狂奔,到了跟前,一通嘰裡呱啦,基本沒讓神棍有發話的機會。

  沈萬古說:「棍爺,你可來了,孟小姐都來好幾天了。」

  沈邦說:「我柳哥也在鳳凰古城,一天叨叨你三遍,說等你過去了,請你喝老酒呢。棍爺,這兩年忙什麼啊?」

  神棍兩年沒見過孟千姿了。

  兩年前,江煉生入天梯,孟千姿大慟之下,曾試圖開啟天梯,但她受到的刺激太大,對彭一的那番操作,總是記一忘二,試了很多次都沒能成功。

  新傷舊傷,加上急火攻心,當場嘔血休克,孟勁松嚇得面無人色,出了山腸之後,緊急把孟千姿轉移去了西寧。

  及至神棍到了西寧,參加段文希的葬禮時,又聽說,孟千姿一場病來得猛烈,已經被送回山桂齋了。

  身為山鬼王座,她連段文希的葬禮都沒能主持。

  再後來,神棍回到了有霧鎮大宅。

  冼瓊花仍在雲嶺伴山,偶爾會來看他,有時聊起孟千姿,冼瓊花會歎著氣說:「咱們姿姐兒,以前對山鬼的事務不大理的,現在上進多了,財報也看,各地的產業也去瞧,忙得想見她一面都挺難。」

  又說:「忙點也好,能分點心,這樣,她就不會老想著江煉了。」

  神棍沒搭茬,也沒告訴冼瓊花,孟千姿每隔半個月,都會給他打個電話。

  每次,都問他同一個問題。

  ——神棍,你想起來大荒那頭,是怎麼回事了嗎?

  她寄希望於神棍,覺得他既有彭一的記憶、神族人又著有《大荒經》,那沒准神棍能想起來,大荒那頭是怎麼回事。

  可惜的是,神棍一直想不起來,有一次通話時,他對孟千姿說:「孟小姐,我感覺神族人雖然在對自然、自我的認知方面,走得比我們遠,但說到天外、大荒,也沒有先進太多。」

  不然彭一生入天梯時,邊上的人何至於只敢看著、不敢靠近?這就說明了,它們對大荒也是一知半解、滿含畏懼。

  孟千姿沉默半晌,又問他:「我也是『鳳凰』,那天,如果是我在石臺上,是我點起的鳳凰翎,那入大荒的,會不會就是我了?」

  神棍艱澀地應了一聲。

  那天,孟千姿因為預言的關係,被他們三令五申地要求「遠離天梯」,如果她也上了石台,還真不好說當時會是誰去點燃鳳凰翎。

  彭一的設想裡,鳳凰翎該是彭氏後人從水洞裡帶出來的,那麼,這後人便是「鳳凰」,也是龍骨焚箱時浴火的獻祭——他大概沒想到,人很多時候,並不孤軍奮戰,身邊往往是有朋友的。

  孟千姿說了句:「那我猜,段太婆也是『鳳凰』,當初,供臺上的那根鳳凰翎應該是她取的,後來也是她點燃的,她即便不被閻羅殺掉,也會被入口帶走吧。」

  神棍默然,聽說段文希死時毫無怨氣,她那時年事已高,對大荒和「來生」的嚮往,估計早已遠超對人世的眷戀。

  ……

  這兩年在忙什麼呢?

  他也在研究「大荒」,可惜資料太少,進展甚微,倒是午夜夢回,常夢見昆侖那個寥落冷清的山洞裡、江煉的石人造像。

  石人總是在笑,唇角微彎,落了一身的孤寂。

  此行的目的地是鳳凰古城,從張家界過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神棍在車上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經進了縣城,華燈初上,滿目繁華,所謂古城,居然就在縣城裡頭,現在是全國著名的旅遊景區,愈夜愈熱鬧。

  柳冠國在入口處等著,先帶神棍去吃飯,選了家臨河小館,吹著和風,嘗清江魚、血粑鴨、吊鍋飯,順便賞夜鳳凰,也賞熙熙攘攘的客人游夜鳳凰。

  席間,他交給神棍一張貴賓戲票:「孟小姐說,在戲場等你,今晚請你看戲。」

  神棍接過來看。

  跟《印象麗江》、《印象九寨》一樣,都是古城的大戲。

  這戲叫《邊城》,說是改編自名作家沈從文的同名著作。

  戲場距離吃飯的館子不遠,飯後,神棍沒要柳冠國送,自己一路逛著去了。

  沒想到,短短的一段路上,竟遇到兩次熟人。

  一次是孟勁松,他坐夜遊船,神棍恰從岸邊過,忙沖他招手,但他神色鬱鬱,並沒有看見。

  第二次,是辛辭和曲俏,神棍打風雨橋上走,看到辛辭和曲俏迎面過來,他又想打招呼,但這兩人心事重重的,也沒看到他。

  神棍想想算了,不打擾了,既然都在鳳凰,回頭再見不遲。

  戲場很大,據說滿員時,能坐下一兩千號人。

  神棍先到,他的座位在前排,也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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