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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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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些神棍,應該……都長得不一樣吧?」 要是都一樣,頂著同一張臉,想想真是怪滲人的。 這話成功阻斷了神棍的幽古之慨,他沒好氣:「當然不一樣,山鬼水鬼包括盛家的女兒,還不是一人一個模樣?只不過,也許是天註定,我長得最像彭一,我也是眾多人裡,最接近真相的那個。」 此時,再回顧之前,一切歷歷,忽然就多了點宿命的意味:「時間隔得太久了,那些記憶越埋越深,有時終其一生都不會蘇醒,只在特定的時候才能啟動。現在想想,彭一當時最大的執念,是始終找不到山膽,而山膽又偏偏最重要,是個關鍵字。」 江煉心頭一凜,險些叫出聲來:「你當時,好像就是在營業廳……聽到『山膽』兩個字,一下子跟上了七姑婆,然後又夢見了箱子……」 神棍感慨:「是啊,然後就這麼一路走到了現在。我連彭一沒去過的地方都去了,湘西的懸膽峰林、廣西的鳳凰眼,最後是昆侖的九曲回腸。」 說到這兒,他重新拉起衣服,露出被繃布遮蓋的肚腹:「那些人,沒找到箱子也就算了,找到了,還以血開箱了,就再也不能停下,你不是問我焚箱的動機在哪嗎,就在這了,這就是他在血裡落下的咒。」 明白了,還真是個漫長的故事,往外看,夜色似乎都有些稀薄了。 又有輛車過路,是輛物流車,車廂裡,大概無數快遞,司機看到這輛車一直停靠路邊,許是有些奇怪,放緩車速,撳下車窗向這頭喊話:「朋友,是拋錨了嗎?要幫忙不?」 江煉也撳下車窗,朝那頭擺手:「謝啦,聊天呢。」 物流車開走了,夜風把那頭的嬉笑聲送過來:「大半夜在這種地方聊天,肯定是跟女的。」 江煉想笑,或許是故事太沉重了,笑不出來。 頓了頓,他問神棍:「不是說,讓況祖把箱子和血都送去彭氏族落嗎?況祖把箱子給……扣了?」 神棍歎氣:「人心哪,隔著肚皮,那條訊息,是彭一在山腹裡留的,他不可能知道況祖出山后做了什麼,我只知道,況祖當時是發了誓的,說一定送到,絕不貪扣,否則世世代代受折磨,直到最後一個人。」 最後一個人,美盈可不就是最後一個人嗎? 風太大了,在車裡來回灌掃,吹得手邊擱著的抽紙嘩啦作響,江煉又把車窗撳上:「彭一都能給自己的後人落咒,我想,在箱子上,他應該也做了手腳,就是怕況祖出爾反爾,況家的怪病其實是由此來的——你不是想要嗎,那你就一直守著它吧,算是幫我保管,等我來取。別弄丟了,離遠一點,你都會不得好死。」 神棍也是這想法:「況祖八成是盯上了麒麟晶,作為神族人,他知道這東西的金貴,我先前一直以為,況祖的口述是我寫的,現在才知道,確實是他:他當時在山腹內做工,又是跟著彭一的,聽到不少事兒,當時九曲回腸內,消息又傳得到處都是,他應該是早就起了心思了。」 口述是況祖寫的,山形路線圖,也應該是他畫的,包括湖中的倒影——作為工匠,這對況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江煉默然。 彭一留下的訊息,為防意外,應該不是任誰開箱都能讀取的,如果況祖踐諾,血、箱子都送回,再轉交黃帝,以黃帝的神通,安排融血、以血開箱,拿到訊息,應該都不是難事,甚至能幫後人免除血咒。 他忽然後怕:「幸虧這況祖沒有壞到家,他要是直接扛著箱子跑了,把彭一的血也給扔了,那彭一的一番心血,可就真白費了……說正經的,美盈的病,有解嗎?要是焚箱她死,不焚你死,這也太讓人難做了吧。」 神棍回答:「有,別忘了,箱子回到我這裡,就是回到了彭一的後人手上,成功焚箱,就是彭一的心願達成——況家的詛咒,也就至此到頭了。」 江煉瞪了神棍半天:「所以,你一聲不吭帶著箱子跑了,是因為你覺得不是在害美盈,而是在做好事,默默幫她?」 神棍那臉上,還真浮現出了做好事不留名被人撞破之後的謙虛。 江煉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壞事,你幹嘛偷偷摸摸、不跟我們說呢?」 一句話,讓神棍重又發蔫,頓了頓才說:「山鬼傷亡了不少人,為了我這活不活死不死的肚子,不好再拉人家去涉險了,這完全是我個人的事,你呢,傷又還沒全好。」 「挺容易的,就是滅個水精焚個箱,我能搞定,再說了,葛大先生不是說過我嗎,好命,長命,可見我是搞定了,不用你們操心。」 江煉笑:「一,你都能搞定,可見沒什麼危險,我跟著去也沒關係;二,興許正是因為我去了,你才搞定了,只是葛大先生沒看到而已;三,幫美盈徹底斷病根的事兒,我怎麼著都該在邊上壓陣……咱們到了那兒,就只是掏出山膽,然後點起鳳凰翎焚燒龍骨,把箱子架在上頭就行了?箱子裡的物件,你都找齊了?」 神棍推了推眼鏡:「以我收到的訊息,就是這樣。物件也差不多了,最關鍵的那幾個齊備就行。」 江煉重新發動車子:「那挺容易的,我就說嘛,上次離開的時候,我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事情還沒完,果然,這感覺是對的。」 又低頭看手機:「有信號的時候,我跟千姿也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神棍說了句:「我建議你別跟她說了,說了的話,她十有八九會跟來,孟小姐,她這輩子都別再去那個九曲回腸才好。」 江煉一怔:「為什麼?」 有些話,答應了高荊鴻不外傳,神棍也不好多嘴,只能說得委婉:「你還記不記得,在三江源的時候,那個螳螂人,曾經寫字咒過孟小姐?」 江煉反應很快:「你是說,那句什麼,你會死在天梯那?」 神棍把一切推給感覺:「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就是感覺,那句話不是空穴來風,孟小姐想平平安安的,最好別再去那了。」 江煉不說話了,只是慢慢把手機收了回去。 車內重又沉寂,風小了不少,偶爾,能聽到車皮和路面摩擦的沙沙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煉忽然又冒出一句:「你剛剛講的,彭一的事,還有一處我沒想明白。」 神棍嗯了一聲:「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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