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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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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況祖就如地洞裡的老鼠般,藏身於那道門內,在裡頭不分晝夜,一點點按計劃拓進,為了保險、防止況祖胡亂開門出來被人看到,門只能從石台這頭、由彭一打開,因為石台的工程是他負責的,他多的是機會過來探看,順便給況祖送吃喝,或者轉移多出的石料,安排石蝗吃掉。 密道的進展順利,彭一開始實施這套計畫的第二步,舊傷變新傷。 江煉也說不清楚自己是第幾次一頭霧水了:「什麼叫舊傷變新傷?」 神棍斜了他一眼:「小煉煉,你怎麼越來越傻了呢?」 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這肚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如果你事先根本沒看到我肚子上有條『S』形的胎記,現在我肚子爛成這樣,我一掀,你會知道那兒原先有胎記嗎?」 這話有點拗口,江煉想了好一會兒,驀地心頭一激:「你的意思是……」 「哎,對咯,」神棍很是神氣,「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失足,從山壁上滑下,被尖利的岩石劃破了肚腹,然後一掀衣服,把傷口展示給大家看——人人都知道他有這麼道傷了,也都會認為,這傷是新的。」 江煉想錯了方向:「這樣的話,就能混過死後淨洗那一關了?」 神棍搖頭:「他永遠混不過去,除非是自己把自己燒成灰,別忘了,彭一是還有自體繁殖能力的,但那個棋子沒有,彭一死後暴露的概率,比生前大多了。他這麼做,只是讓大家知道,他身上,有這樣一道非常明顯的傷疤,不能憑面目認人的時候,可以憑特徵認。」 江煉愣了一下,電光石火間,一道涼氣掠過心頭:「他這麼做,是想殺況祖?」 神棍嗯了一聲:「可以偽裝成意外,給況祖換上自己的衣服,讓他從高處摔下,摔得面目模糊,只肚腹上留一道好多人都見過的傷痕——山腹中就這麼多人,數目是一定的,死的當然就是你了,誰也不會懷疑。」 江煉消化了好一會兒,才長長籲了口氣:「這彭一,也是心思用盡,把況祖的死利用到極點了。」 一個「死了」的況祖幫他設密門、挖密道,然後又幫他金蟬脫殼,人力、技能包括屍體,都被他壓榨了個乾淨。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這麼說,死的是況祖?美盈的祖上,其實是彭一?」 神棍搖頭歎氣:「沒有,這套計畫行進到最後,放棄了。因為彭一發現,有個漏洞他沒想到。」 「密道工程太慢了,按照進度,至少也得一兩個月,但是,九曲回腸,最多幾天,就會完工了,也就是說,大限到時,密道還沒挖完。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聊過,說人死的時候,意識沒那麼快消亡,所以要做頭七?」 彭一是有「神魂入水精」的資格的,昆侖工程地每天都會核查人數,人一死,屍體必然很快會被找到,到時候,況祖被當成彭一入了水精,還不瞬間露餡?再把什麼都給招了…… 屆時,移花接木、接過況祖的鑿鏟繼續挖密道的彭一,密道還沒挖上兩米,就會被揪出來了。 江煉把自己代入彭一的境地想了想,還真是一籌莫展:既要逃走,又要逃得不引起注意、不招來懷疑,這也太…… 過了會,他厚著臉皮當伸手黨:「那他……到底是怎麼弄的?」 神棍回答:「彭一最後想明白了,他出不去,但況祖能出去的概率卻很大。與其浪費時間在那琢磨自己,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從況祖這頭入手。」 說到這兒,他忽然轉了話題:「小煉煉,我有沒有跟你講過,九鈴盛家有一個法子,叫做『蝶變』?」 江煉點了點頭。 有印象,具體來說,是一種「融血換血」,某個人,即便不是盛家人,把她體內的血換成了盛家人的,她也有可能生出有掌鈴能力的盛家後代。 只不過,行「蝶變」的當事人,往往活不久、死得也會很痛苦,神棍在有霧鎮大宅的那個室友石嘉信,他曾經的女朋友尤思,就是因為被行蝶變,年紀輕輕撒手人寰,石嘉信為此一夜白頭,終身痛悔,至今仍活得如同行屍槁木。 神棍說:「彭一沒有出去,他讓況祖帶出去的,是從自己傷疤中取出的、落過咒的血和那口箱子,山腸收起之後,石蝗就會放出,彭一飼養過石蝗,他的血能幫況祖躲過石蝗的威脅。」 「這兩樣東西,都送到彭氏族落去——況祖雖然當過叛徒,不足以託付大事,但彭一覺得,自己救了他的命,讓他幫這點忙,還是可行的。」 江煉心中一動:「你剛剛講『蝶變』,彭一讓況祖帶自己的血出去,不會也是想讓家人幫他融血吧?」 神棍沒正面回答:「小煉煉,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去三江源的路上,翻看關於彭祖的書,當時你說,彭祖有那麼多兒子,都是親兒子,完全沒繼承到他的能力,還說,彭祖家族繁衍到現在,得是一個巨大的家族,規模不輸山鬼水鬼。」 有嗎?江煉早忘了。 神棍說得很慢,眼神裡帶些許恍惚:「當時的神族,按支系來說,沒有幾十支,也有上百,各家應該都有些特殊的能力,但後來,說成普通人就成普通人了,能力也消失了。」 「可是,為什麼,山鬼、水鬼、九鈴盛家,乃至況家的能力沒有消失呢?每代總會有那麼幾個,你覺得,他們的共同點在哪裡?」 江煉說不上來,他覺得,今天的自己是有點笨:「共同點是……都追隨了蚩尤?」 神棍歎了口氣,都懶得鄙視他了:「你不覺得,他們是因為,都有某些特殊的物件嗎,山膽其實跟山鬼的關係不大,只是在他們那兒收藏而已,所以我之前開口,讓大姑婆把山膽交給我處理,她猶豫得很,我也就沒明說——山鬼有的,其實是金鈴;盛家的,是九鈴;水鬼的,是水精;而況家的,是箱子。這些家族,伴著這些物件代代繁衍,物件的存在,催生了他們天賦異稟的能力,有了這種能力,又能反過來使用這些物件。」 讓神棍這麼一說,還真是「共同點」,江煉心跳得厲害:「那……物件的銷毀,會使得他們的這種能力,也就此消失?」 神棍沒承認,也沒否認:「現在,再回到我身上,古早時候,都是多生多育的,彭氏家族繁衍到現在,得是一個巨大的家族,規模不輸山鬼水鬼——如果確實有這麼一個家族呢?」 「彭家具體是怎麼融血的,我收到的訊息裡沒說,不過同族同姓融血,跟盛家那種傷天害理的操作應該不一樣:和彭一融血的那個人,漸漸開枝散葉,子嗣繁衍,和山鬼、水鬼、盛家一樣,他的每一代,也許都會有一個或者幾個特殊的人,這些人生來就有執念,對怪異詭譎的事兒有濃厚的興趣,要去追索一些東西,不死不休。」 江煉的頭皮發麻:「你是說你嗎?」 神棍的目光有些渙散,看向車前不知幾許遠處:「也許這樣的人,生下來就有些怪異,會被遺棄,又也許只是我在特殊的年代被遺棄了——他們擁有的物件,就是『S』形胎記裡那下了咒的血,所以生來帶著彭一那使命未完的執念,時機合適的話,就會慢慢啟動記憶,如果真是這樣,小煉煉,過往的千百年裡,每一代都有這麼幾個神棍,在不斷探尋訪求,也許現在,這世上,就不止一個神棍。」 每一代都有神棍,這一代,不止一個神棍,他們在不同的時空裡,有著同一個執念,向著同一個目標進發,如同爬同一座山,但因著際遇不同,有人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有人爬到了山腳,有人攀到了半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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