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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接連這麼多動靜,是該醒了,過來就過來吧,江煉也沒那心思管它,然而這一隻,偏就沖著他來了。

  來勢極快,神魂駭得聲音都劈裂了,江煉急回頭時,恰迎個正著:這土龍四肢著地狂奔時,就一點也不像鱷了,倒像只身形巨大的悍狗。

  神棍眼見江煉不跑也不躲,還以為他是嚇呆了,直覺下一秒必將喪生鱷口,急扭了頭不忍去看。

  江煉站在水邊,心念急轉,原本是想著,在最後一刻從旁躍開,土龍收勢不及,必會跌入水中,這樣可以多贏點轉圜的時間……

  轉念一想,孟千姿還在下頭,生死未蔔的,再放一頭土龍下去,可怎麼得了?更何況,這一隻還跟她有仇。

  於是緊咬牙根,只是站定不動,待到近得能看見這土龍癟耷的獨眼時,身子往下急溜,瞬間仰面溜入土龍腹底,任它手電筒滾落,兩手死死抓住匕首的柄,刃尖朝上,向著土龍的下腹直豁而去。

  印象中,鱷魚身披鱗甲,但腹部應該是柔軟的,而且土龍來勢甚急,借勢下刀,若能豁它個開膛破肚,這一頭的威脅,也就差不多解除了。

  只頃刻間,土龍便從他上方竄了過去,江煉撐地急起。

  可惜了,相比土龍的體型,這匕首實在是太小了,入肉是入了肉,但離預想差得遠了,那土龍甚至都沒落水,只在水岸邊急轉了下,半個身子拖入水中,頭還是向著他的。

  江煉也顧不得什麼了,向著湖面大叫:「千姿!」

  又吼神棍:「你趕緊看看,孟小姐在什麼地方!」

  吼得聲色俱厲,其實心裡早慌了:都這麼久了,孟千姿怎麼還沒上來呢?

  神棍急應了一聲,頭燈經這一夜消耗,早沒了電,他撿起孟千姿落下的手電筒,擰到最大檔,來回向著湖面掃視。

  沒有,都沒有,近處的水色濁黃,而遠處、光線太暗的地方,那水色幾近褐黑了,但不管是濁黃還是褐黑,都只上下輕蕩、凝著一股異樣死寂。

  神棍的手止不住發抖。

  孟小姐呢,都下去這麼久了,又不是水鬼,普通人早閉不住氣了,她不會是叫下頭那只巨鱷給……吞了吧?

  江煉也是這想法,一時間腦子發木,惡氣卻直往膽邊生,這一刻看那獨眼土龍,只恨不能把它生吞活剝,竟沒什麼怕的感覺了,他抬起手背抹了把鼻端,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還不滾出去叫人!」

  神棍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江煉是在跟他說話:「那……那你呢?」

  江煉沒再理他,倒是神棍自己回過味兒來了:江煉不在這兒拖著巨鱷,他哪有機會出去求救呢?他一萬個想留下來幫忙,但他這戰鬥力,還是別在這礙手礙腳了吧?

  念及至此,不再猶豫,一狠心向著洞口處疾奔。

  沒想到的是,那土龍似有所感,竟撇下江煉,向著神棍急竄了過去,江煉哪攔得住?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會受傷了,伸手就去抱土龍的尾巴。

  抱住了才知自己荒謬:這力量懸殊太巨大了,抱住了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把土龍給拉回來?

  那土龍察覺到了尾巴上有異物,只不耐煩地揚尾一掃,江煉整個人就已經被帶上了半空,行將被甩開時,他忽然看到了土龍那褶皺眼皮環繞著的、水晶球般的獨眼。

  昨兒晚上,這土龍就是因為傷了一隻眼,痛得暴躁打滾,給了他把孟千姿救進甬道的時間。

  匕首還攥在手中,賭一把吧,這土龍是更想抓到神棍呢,還是更恨戳瞎它眼的仇人。

  江煉的身子被甩開時,用盡渾身的力氣,覷准土龍的獨眼,一把將匕首甩了過去。

  其實,江煉擲飛刀的準頭也就一般,人嘛,總不可能樣樣都擅長,但幸運之處在於,這土龍的眼太大了,即便不是正中靶心,也總能擲中的。

  果然,江煉被狠狠甩砸在石壁上,五臟六腑都被摔得一陣反覆、顯些暈過去時,清清楚楚看到,那匕首穩穩入了土龍的眼,土龍瞬間暴起,原地亂滾,而神棍借著這片刻時機,身形已消失在了洞口。

  江煉笑起來,他用力抓住近旁凸出的石頭借力站起,沒去管那只痛得死去活來的土龍,只是又大聲叫了句:「千姿?」

  「千姿你還在嗎?」

  洞穴空曠,叫喊聲在水面上方、青銅蓋側幽幽迴響。

  湖面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仿佛從未湧出出那頭巨鱷,也從未吞噬過孟千姿。

  他回想起孟千姿入水的刹那,那頭巨鱷旋即跟下去的可怖場景:那速度,那角度,外加那塊頭,什麼都能攆上,什麼都能吞咽吧?

  這頭全瞎的土龍終於自疼痛中恢復過來,慢慢將頭臉對準了他的方向,一隻眼裡還顫巍巍晃著匕首的柄——果然,即便全瞎,也並不影響這種長年生活在地底的生物追擊敵人。

  現在,江煉手裡,連被孟千姿嫌棄過的小匕首都沒有了,真正的赤手空拳。

  他心算了一下時間,估摸著還能為神棍拖上個一時半會,於是向著土龍招手:「來來來,煉小爺爺再陪你玩上兩招。」

  土龍嘶吼著撲了上來。

  江煉再無進攻的機會,只能躲閃了,前幾次仗著身形優勢,還能勉強撐住,到了後來,就漸漸左支右絀了:畢竟一夜沒睡,又一路都在消耗體力。

  還因為,實在沒什麼鬥志了。

  到了最後,被土龍巨尾掃得骨碌連滾,如同陀螺,冷不防背上吃了一抽,抽得他眼前發黑,喉口一陣腥甜,又硬生生咽下去。

  他大聲叫:「哎,哎。」

  一邊叫,一邊搖搖晃晃站起來,單手前擋,似是要講和談判。

  土龍長年活在地下,視力退化,對聲音格外敏感,互聽到聲音,身形略頓。

  江煉說:「不玩了,煉小爺爺打不過你,走了。」

  語畢笑了笑,翻身躍入水中。

  正如孟千姿預料的那樣,曲俏帶著後援人員和裝備,于正午前趕到。

  半夜之後就沒再下雨,環室裡的水已經退了,路三明一口咬定,昨晚看到的是一隻巨大的鱷魚,還表示自己連夜做了功課:鱷魚的要害是眼睛,遇到狀況要先攻擊眼睛;鱷魚的咬合力很強,但張嘴的力道很弱,有時候一根棍子死死壓抵住,就可以讓鱷魚張不了嘴。

  不過最後又補了句,這些可能不適用於底下那條,因為底下那條可趴可站,四肢也長出一大截,比通常意義上的鱷魚要厲害多了。

  曲俏倒無所謂這個:反正帶了足夠的麻醉槍,獸用麻醉劑的份量也管夠,體型太大的話,劑量給它加倍,不愁它不倒。

  她讓人先放了七八個生命探測器下去。

  這是利用熱能原理,偵測附近範圍內有無生命活動跡象的,底座是微型的機械車船,平地時是遙控前進的小車,遇水時切換模式,可以轉成小船,底座上帶夜視攝像頭,可以及時將下頭的影像傳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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