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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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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影身,畢竟坐山鬼王座的,獨一無二,但自打第一次聽到「影身」這種存在,她就覺得這種關係,既荒誕又堅實,既浪漫又淒涼。 日暮時分,一改再改的畫稿終於換來白水瀟的點頭。 想百分百還原是不可能的,但按白水瀟的說法,相似的程度,有八分多了。 孟勁松大喜,一瞥之下,來不及細看,先安排影印,他一走,辛辭也不便留下,又不好意思跟白水瀟說話,只朝她笑了笑,白水瀟怔了一下,回以一笑。 她雖然面色蒼白,盤起的苗式髮髻稍嫌散亂,但以笑作襯,別有一種柔弱風致。 這樣通透靈秀的女人,哪有半分被攝了魂、瘋癡癲傻的樣子?真要嫁給一個莫名其妙的……山洞? 辛辭一陣恍惚,跟出門的時候,差點絆了一跤。 況美盈畫了這麼久,連午飯都是草草帶過的,江煉擔心她身子受不住,又怕她腿坐僵了站不穩,扶著她起身:「沒累著吧?」 況美盈面色有點茫然,一手揪撚著衣服上的扣子,喃喃了句:「我今天一直覺得,怪怪的,但說不上來怎麼回事。」 江煉臉色微變,湊近況美盈,壓低聲音:「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對的?」 況美盈趕緊搖頭:「不是不是,跟我自己沒關係,就是……」 她眉頭緊蹙,用力去想,但總抓不著頭緒,忽然又想到了別的什麼,噗嗤一笑:「你知道嗎,最後定稿那嘴型,還挺像你的。」 我靠,像誰不好,像個凶嫌,江煉一臉嫌棄:「不是吧?」 況美盈白了他一眼:「我當初畫人像,拿你、韋彪還有爺爺,練過多少次手了?我會搞錯?」 江煉正想說什麼,病床上的白水瀟忽然短促地低叫了一聲,似是受了驚嚇。 回頭一看,屋裡多了個年輕男人,江煉沒見過,不過這樓上樓下,他沒見過的太多了。 這男人臉有點僵硬,表情不太協調,江煉不知道那是王朋的臉比劉盛瘦削、貼了矽膠所致,就覺得這麼個人突兀出現,是挺嚇人的。 王朋窘迫得很,為了不影響面妝效果,還得繃著說話:「不好意思,沒打招呼就進來了,我是山戶,劉盛的朋友,想跟你聊聊。」 既是山戶的事,外人自當回避,江煉帶況美盈回房,出門時,況美盈眉頭皺起,回頭看了眼屋內。 這屋裡,真的有什麼東西讓她不太舒服,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孟千姿單手拈了張影印的畫像,先送到眼前,又慢慢移遠,還想眯了隻眼以便看得很清楚——然後意識到自己還是獨眼,再眯就瞎了。 畫像是一式兩份,頭像加身形輪廓,綜合來說,這男人大概三四十歲年紀,身材矮小,偏瘦,平頭,有著粗硬的短茬發,梯形臉,兩側的下頜骨分外突出,不過眉眼倒長得有幾分周正。 她沉吟了會:「我應該是沒見過。」 孟勁松說:「是,我也確定沒見過這麼個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熟悉的感覺,你有沒有?」 孟千姿點頭:「確實有那麼一點。」 是嗎?辛辭也拿起一張,上下左右地看,正看得沒頭緒,孟千姿似是看出了端倪,差點笑出聲來。 她拿手遮住那人的下半張臉,又示意孟勁松幫忙擋住那人額頭:「眉毛也遮上,光看眼梢,細細長長的,是不是有點像辛辭?」 辛辭萬萬沒想到自己能中這彩,氣急敗壞:「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又瞪視那人雙眼,矢口否認:「一點都不像。」 孟千姿斜了他一眼:「緊張什麼,就算跟你長一樣,我也不會懷疑你,你的不在場證明很扎實。」 又問孟勁松:「電子版都發出去了?」 「發了,晚點我預計往各路好朋友那也發一份,人多力量大,要是順利,這一兩天也就該有眉目了。」 況美盈畫了一天,身子有點受不住,早早就睡了。 夜半時分,突然驚醒。 是被噩夢驚醒的,她夢見自己在叭夯寨的那座吊腳樓裡,幫著江煉貼神眼,周圍很安靜,鳥不鳴,風不動,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聲響的那種安靜。 然後門就響了,嘭嘭嘭,夢裡的聲音很誇張,像掄杵擂鼓,吊腳樓如同紙糊,被鼓聲震得支架欲散,牆壁上簌簌落下積塵來。 她疑心是韋彪壞事,怕江煉被驚擾,又氣又急,小跑著去開門,門一開,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當頭砸下。 …… 這夢太逼真,連血腥氣都如在鼻端,況美盈一顆心猛跳,她在黑暗中坐起來,拿手摁住心窩,不住呼氣吸氣,耳膜都被心跳鼓得發脹。 屋裡只她一個人,今晚江煉住了隔壁,韋彪挪去和他同住了。 況美盈坐了會,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待狂跳的胸口平復了些,才又疲憊地躺了下去。 伸手去拽毯子時,腦子裡驀地閃過一線什麼,身子陡然一僵。 她終於知道白天在醫務室時的那種怪異感是為了什麼了。 白水瀟身上有一種很淡的馨香氣,跟任何花香、粉香都不同,醫務室藥味大,參片又有特殊的苦腥氣,兩相一沖,更加淺淡,畫畫時,因為總要詢問確認,她幾次挨著白水瀟很近,才能聞到。 而每次聞到時,心頭總會泛起些許茫然,但想不通是為了什麼。 這個噩夢提醒她了。 當那具血屍向著她砸下時,她固然是嚇得眼前一黑,昏厥過去,連屍體的臉都沒看清,但她的嗅覺比起視覺、意識,多撐了幾秒。 她記得,那鋪天蓋地的血腥氣裡,似乎也混有類似的……淺淡甜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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