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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辛辭嗯了一聲,又想了想:「可能是輕看了對方,對狀況預計不足吧,以為是小事,誰知道這麼嚴重。劉盛吧……其實韋彪都下樓了,他完全可以向韋彪打聽出那倆在不在,之前不是說好的嗎,大家一起上,他一個人進樓,真挺冒險的,成功了是勇氣可嘉,沒成功就是輕敵冒進了。」

  孟千姿沒吭聲,過了會才很輕地點了下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我覺得吧,你剛才不應該第一個沖,雖然說身先士卒是好的,但是萬一有危險呢,你第一個掛了,山鬼損失可就大了,你看下象棋的時候,棄卒保車、舍車保帥,各有各的本分,各有各的位置。」

  孟千姿冷笑:「是沒舍到你吧,站著說話不腰疼。」

  能懟他,看來是情緒已經平復了,辛辭挺高興的,幫她把編好的頭髮理順,又站到了一邊,看外頭的風景。

  這種山凹裡的小寨子可真安逸啊,也是真美,曲曲折折的羊腸小徑,三兩柱嫋嫋輕煙,木頭房子都是黑黝黝的,不遠處的田埂上有牛走過,牛脖子上還掛著鈴鐺,叮噹作響,老嘎也回來了,正撅著屁股,挨個抱拾被孟千姿踹下去的那些木杆欄,自家房子,還是自己心疼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簾外傳來孟勁松的聲音:「千姿。」

  孟千姿應了一聲,長身站起。

  辛辭沒立刻跟上,而是故意落後了一兩秒,看孟千姿掀簾進屋,看裡頭燈光罩住她冷硬眉眼。

  人生如戲啊,間歇時松垮補個妝,又要披掛上陣了。

  辛辭擋住落下的門簾,也一矮身跟了進去,剛進屋,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怪了,剛才進來時,那麼一大灘血,還橫著屍體,他都扛住了,現在屍體抬走了,血也擦乾淨了,只屍體躺過的地方拿糯米象徵性地撒了一圈,跟白粉做標示似的,他卻覺得周身止不住有陰寒之意。

  孟勁松候在桌邊,稍遠點站著形容委頓的柳冠國,邱棟不在,應該是在樓下看守江煉一干人。

  孟千姿在桌前坐下,正想開口,忽然瞥到桌上那遝畫紙已經重新理過,而且好像新加了不少,厚度頗為可觀,而最上頭的那張,形狀和景象都已初成。

  辛辭失聲驚叫:「這不就是昨晚那個,殺……殺……」

  他張口結舌,一顆心擂鼓樣。

  孟勁松輕咳了兩聲:「江煉好像畫了很多畫,除了桌上攤著的那些,還找到了幾十張,我都收攏過來了。畫上都標注了日期,最早的一張,是一個多月前的,對著日期查了一下天氣記錄,當晚都有雨。」

  孟千姿沒有回答,只仔細看畫。

  說實在的,這圖粗糙裡有精細,粗糙在人物不描形、不繪眉眼,精細在動作情態直白可辨:能看得出,這是莽莽山林,有個女人趴倒在地,絕望仰頭,而身前一個粗豪大漢,正朝著她高高揚起大刀,身後遠處似乎也是殺戮場,有人倒地,有馱馬驚起,還有持刀人高舉熊熊火把。

  孟千姿掀看下一張,再下一張,果然,昨晚那幅場景也在其中:有個白色衫卦、脖子被砍開了半拉的女人正拼命往前爬,一手勉力抬起,也不知是想抓取什麼。

  江煉釣的是蜃景,畫的也是蜃景,他在試圖從八九十年前的場景裡尋找點什麼。

  孟千姿撂下畫紙,目光旁落:桌上多了個白瓷碟子,裡頭擱著那把洗淨的小片刀。

  她拈起刀來細看,這刀很小,長約十來釐米,沒柄,只拿藍布條纏了一段,刀刃極其鋒利,細長如柳葉,看得出仔細磨過。

  孟勁松也看那把刀:「就是這個,一刀封了喉,我問過老嘎,他說這把小手刀就是家裡的,他平時會拿來用,屋裡隨手亂擱。」

  孟千姿嗯了一聲:「還有呢?」

  「人是在樓梯口被殺的,那兒噴了不少血,門口也有一大灘,那是滴的,最後面朝下趴著,應該是從門口栽進去的,其他都仔細看了,沒有別的痕跡,還有就是……」

  他壓低聲音:「到處都找過了,咱們的東西沒找到。」

  金鈴沒找到,還賠進去一個劉盛,這要是買賣,等於是賠得底褲都不剩了。

  §第二卷 失鈴 第四章

  孟千姿把片刀撂回碟子裡:「誰幹的?有線索嗎?」

  孟勁松不知道該怎麼說:韋彪中了蜂子,沒一兩個小時絕對起不來,兇手顯然不是他,眾人沖進來的時候,他還粽子樣被捆在簷下呢,沒作案時間;況美盈嚇得幾乎癱了,而且她一個瘦弱女子,想把劉盛放倒純屬癡人說夢;江煉又一直跟走火入魔似的,被踹翻都沒還手之力,說是他殺的人,似乎也有點牽強……

  難不成當時樓裡,還有第四個人?

  「況美盈被澆了兩盆涼水,醒過來了,但好像嚇傻了,問什麼都躲,要麼就哭,一個女人,又不好上拳腳硬逼……」

  孟千姿沉吟:「應該不是她,她身上沒功夫,想一招放倒劉盛,至少得有江煉那樣的身手。」

  柳冠國憋紅了臉,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孟千姿看在眼裡,先不去管他:「那江煉呢?」

  「打也打了,水也澆了,還是半睡半醒的,邱棟還在想辦法——想知道劉盛出了什麼事,至少得問過這兩個,才好下初步結論。」

  也對,這種時候,最忌輕率臆斷,欲速則不達,越著急,就越要穩。

  孟千姿這才去看柳冠國:「你剛想說什麼?」

  柳冠國激動得很:「孟小姐,你別被這幾個人給騙過去了,保不齊都是裝的,那個江煉殺了人,裝著魘住了叫不醒,那女人和他一夥的,合夥演戲,裝著被嚇傻了,就是想讓我們覺得他們跟這事沒關係。」

  孟千姿不置可否:「如果是他們殺的人,為什麼不趁我們沒發覺的時候逃跑呢,反而大嚷大叫的把我們都招過來?」

  柳冠國恨恨:「外頭設了哨,跑得脫麼?那個韋彪被我們放倒在下頭,他們不想丟棄同伴唄,再說了,不能跑,跑了是自認心虛,等於公開和山鬼為敵……索性走一步險棋,只要能把我們糊弄過去,就絕了後患了。」

  孟千姿不語。

  倒也不是沒可能,一個死活叫不醒,一個又是驚叫又是暈倒,戲都很足,興許真是演給她看的。

  辛辭在邊上聽得脊背陣陣發涼:我靠還能這麼玩兒?這世界也忒複雜了。

  正沉默間,手機的消息聲突兀響起,孟勁松點開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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