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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第三十一章 風雪同路

  有一件事,白玉堂的確是誤會展昭了,他前往延州,還真的不是打仗去的。

  西夏兵和宋兵在延州附近的征戰的確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入松堂費盡心思遞過來幾次確切的消息,但是由於主將的猶豫不決,加上三川口之戰中鄜延都監黃德和臨陣脫逃,宋兵還是著實吃了幾次敗仗,用潰不成軍來形容並不誇張。

  因此,延州的局勢,只兩個字,死守。

  而西夏方面,一來出於天降大雪,夏軍缺少禦寒的衣物,軍紀鬆散,無心再戰;二來李元昊得報,宋麟州都教練使折繼閔等率兵攻入夏境,唯恐他處有失,在圍困延州七天七夜之後,終於下令回兵。

  展昭就是在朝廷得知李元昊回兵的消息之後被派遣去延州的。

  他到延州,是帶一封王丞相的手書給延州知州範雍,坐等範雍的回信,然後帶回京城。

  之所以要從包大人處借展昭一用,是因為據說書信的內容涉及延州的攻防、此戰的過失和下一步舉措,事關機密,為免中途生變,派個功夫高強的好手來回,更加妥當些。

  展昭因此入選。

  書信送到,範雍頭痛不已,只覺戰事蕪雜,一時間無法細回,只得請展昭暫住幾日,待自己細細思量斟酌之後,再回這一封書信。

  展昭被安排在副統李蕭寒家住下。

  李蕭寒四十上下,一家四口,住在城中一戶不大的院落中,除了妻子李秦氏,還有一個女兒李洛水,十八歲;幼子李洛閔,八歲。

  李洛水自小隨父習武,使得一手好劍,容貌更是出挑,是延州城中眾口交贊的大美人。展昭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她一身紅色裘氅,站在院中那棵疏落的梅花樹下,襯著梢頭三兩梅花,對他展顏一笑。

  她的笑如同她那件火紅色的裘氅,張揚而豔光四射,迫得整個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若是早幾年,她的倩影和豔光,也許能在展昭的眸底多留一會兒,只是現在,所有的女子,在他眼中無非分為兩類。

  是她或者不是她。

  而不是她的女子,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

  他淡淡一笑,一襲藍色的衣袍,簡單乾淨,明明那麼普通,卻似乎有暗沉掉一切光芒的力量。她的豔光到了他面前,竟是不能迫近一步。

  展昭向她頷首,客氣地稱她:「李姑娘。」

  他就此在李蕭寒家住下,一日三餐,偶爾和李家共席,其他的時間,要麼在房裡待著,要麼出外信步走走,再不然,就和八歲的小洛閔在院中說笑,教他讀書認字。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疏懶下來,一天變得很長,長得讓他無從打發。

  印象中,自到延州開始,紛紛揚揚的大雪,就始終沒有停過。

  但凡到了下雪的天氣,展昭就會異樣沉默,不怎麼和人說話,更喜歡一個人待著。夜晚到時,也睡得更加不踏實。

  算起來應該是到延州的第二日,天還沒亮,他就起身出門,沒有披氅袍,卻也並不覺得冷。

  他踩著細碎的雪,沿著門口那條古舊的巷道往外走,快到巷子口時,忽地聽到有人講話,下意識停下腳步。

  「我不想回去。」

  「又說傻話了,得趕在天亮前回去,否則讓你爹發現,可怎麼了得?」

  「真喜歡我,為什麼不去我家裡提親?」

  「你也知道,我爹送我來軍中歷練,半點出息沒有,反先尋思成家,我爹會打斷我的腿。」

  「那今夜,我們還見不見?」

  「今夜再說,我得走了。」

  男子軟語安慰的聲音過後,便是一連串遠走的腳步聲。那女子的聲音,展昭聽得清楚,是李洛水。

  李洛水滿心惆悵,懷著女兒家千回百折的心思轉過牆角,忽地看見展昭,一張臉刹那間就失了血色。

  「你、你、你……」她結巴,「你怎麼會……」話未說完,她一擰身,匆匆就從展昭身邊跑過去了。

  只是不多久,她又急急跑回來。

  「展、展大人,求你千萬別告訴我爹……」

  展昭沒有回頭。

  「展某不是多事之人。」

  李洛水咬著嘴唇,囁嚅道:「那、那就好……」展昭淡淡一笑,邁步離去。

  其實他沒有什麼目的地,只是在延州的大街小巷,走走看看。

  這一日只是平常的一日,除了早晨無意間撞破李洛水的情事,發生的其他事情都再平常不過:夫妻口角、孩童嬉戲、鄰里相呼、商販吆喝,平淡生活的平淡幸福,流水般在肘畔流動。

  午飯是在一個小小的面攤子上解決的,普通的一碗肉丁三絲面。他另要了一個空碗,把肉丁通通夾到另一個碗裡,又撥了一半的面過去,然後,先吃面前素的一碗。

  面攤的夥計很納悶:敢情這位客人是茹素的?既然茹素,開始為什麼還要點肉丁面?

  吃完了素的一碗,展昭又開始吃另一碗。

  夥計更納悶了:既然不茹素,幹嗎要分開吃?

  這個問題跟貓爪子似的,一直在心裡撓著。展昭結帳走人的時候,他忍不住就問:「客官,幹嗎要分開吃?」

  展昭愣了一下,想了想,微微一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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