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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因為朝廷裡的這麼些人,都是……」白玉堂盯著展昭,唇角笑意越發囂張:「吃——幹——飯——的!」

  展昭也不惱,整了整衣裳,慢條斯理:「展某不同你計較。」

  白玉堂一下子樂了:「喲,展昭,越發不受激了,包大人調教得你好貓性子……」

  轉念一想:「不對,你跟包大人也有些年頭了,那時也沒見你這麼耐得住氣,是誰這麼大本事,磨得你越發懂事了?」

  展昭只當沒聽到:「老鼠果然就是老鼠,再怎麼洗,身上那股子酸臭的湯飯氣,也是洗不掉。」

  白玉堂一時沒找到應對之語,竟眼睜睜看著展昭出去了。

  徐慶神經大條,好久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於是白玉堂惱羞成怒了,他對展昭不負責任信口開河的行為表示了嚴正的抗議。

  「明明就……洗掉了!」

  當天晚上,白玉堂大搖大擺地入住了開封府的客房,美其名曰既然是要做戲,那就要似模似樣。

  與此同時,錦毛鼠被羈押開封府大牢的消息,通過各種管道,沸沸揚揚地撒播了出去。

  公孫策對白玉堂的入住表示很有壓力。白玉堂沒來之前,他就納悶自己的頭皮為什麼一直發麻,白玉堂出現之後,他頓時就醒悟了。

  雖然說現在白玉堂和展昭的關係已不似先前貓鼠名號之爭時那麼緊張,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眼見兩個如此有精力、戰鬥力、爆發力的人在方圓這麼小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公孫策就很有把他們一個安放天涯一個踢歸海角的衝動。這種衝動在白玉堂手按畫影斜乜展昭來了一句「要不要比畫比畫」之後達到了頂峰。

  公孫策趕緊就把展昭拉到了一邊。

  「該去看端木姑娘了。」

  他覺得現在唯一能支開展昭的法子就是把他打發去端木翠那裡了,如果端木姑娘給力一點的話展護衛就能晚點回來,到時候說不定白玉堂已經睡了,那樣就不會橫生事端了……

  如果端木姑娘能更給力一點的話展護衛今晚就能不回來……

  展昭神色忽然就有點異樣,說得也有些勉強:「今日府中有事要忙……改日再去不遲。」

  「哪裡忙了?」公孫策不解風情。

  被撇在一邊的白玉堂冷哼一聲,朝這頭翻了個白眼,對兩人這種避在邊上竊竊私語的小家子氣行為表示不屑。

  展昭不想明言:「先生,展某還有事,先去忙了。」

  公孫策看著展昭的背影不明所以,末了搖頭,嘆息似的喃喃自語:「現在能看到,還不多看看,哪天走了,就真看不到了……」

  展昭似是沒有聽到,步伐不改,原本垂下的手卻突然攥了起來。公孫策嘆息完畢,轉身過來時,白玉堂正莫名其妙地看他:「什麼叫『現在能看到,還不多看看,哪天走了,就真看不到了』?公孫先生,看的什麼新奇玩意兒?」

  公孫策乜了他一眼,慢吞吞道:「神仙!」

  再然後,他滿意地看著白玉堂無語離去的背影,笑得很是得意:「就知道你不會信的。」

  之前既對公孫先生說了有事,就不好在府裡待著,況且,自己也並不當真想待在府裡。晚膳過後,展昭便出了府。白玉堂先還想跟出來:「展昭,喝酒去嗎?」

  展昭回了兩個字:「巡街。」

  「你不是四品官兒嗎,還要巡街?」白玉堂鄙視歸鄙視,到底沒深究,晃晃悠悠回房了。

  夜晚的東京城熱鬧不減,展昭心中有事,只是信步隨人流而走,不覺便行至馬行街附近。馬行街是城內一等一的酒樓繁盛地,人聲喧囂,呼聲四起。有宋人在《鐵圍山叢談》中記述說:「天下苦蚊蚋,獨都城馬行街無蚊蚋。馬行街者,京師夜市酒樓極繁盛處也。蚊蚋惡油,而馬行街人物嘈雜,燈火照天,每至四更鼓罷,故永無蚊蚋。」

  馬行街以油卻蚊蚋,此處的繁華熱鬧可見一斑。

  展昭只是行路,心不在焉,忽地有人到面前,很是熟絡地叫了一聲:「展大人!」

  展昭這才回神,看眼前人時,原來是劉嬸。一怔之下,不覺向劉嬸身後看去。

  劉嬸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姑娘沒跟我一道,我給姑娘備了晚飯之後就走啦。」

  自從端木翠在院中花圃以花為胎養取破碎魂魄以來,為了怕劉嬸受到驚嚇,入暮之後便打發劉嬸返家。這一節原也跟展昭提過,只是現下展昭心中掛礙太多,一時倒是忘了。

  反應過來之後,展昭微笑:「劉嬸怎麼會在這兒?」

  劉嬸一抬手,手中正拎著一個油兜子:「來買些豬胰胡餅,家裡的小子們愛吃。」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展大人現下不忙,怎麼不去找端木姑娘?」

  又是這個問題……

  展昭笑了笑,尚未思及怎麼回答,劉嬸自說自話開了:「那麼一個年輕姑娘家,整日悶在房裡,豈不是要悶出病來?展大人,城裡的夜市這麼熱鬧,倘若不忙,也帶端木姑娘出來逛逛。上次我閑著跟她講瓦子裡的傀儡戲,她聽得津津有味,我問她看過沒有,她只是搖頭。我有心帶她出來逛逛的,又想著終是年輕姑娘家,讓我這老婆子帶著抛頭露面不妥當……」

  展昭一時聽得失神,似是問劉嬸又似是自言自語:「端木……喜歡看傀儡戲?」

  「給她講的時候,她聽得入神,都不帶挪窩兒的。」劉嬸笑,「兩隻眼睛溜溜地圓,睜這麼大……」說著,她還伸手比畫,腕上套著的油兜子一晃一晃的。

  劉嬸惦記著家裡的娃等著吃豬胰胡餅,很快便離開了。展昭卻在原地站了很久,腦子裡亂得理不出個頭緒來。直到有車行的夥計拉貨過來,在身後一迭聲地請:「這位大人,借個道成嗎,借個道……」

  展昭驀地轉過身來,那夥計嚇了個激靈,展昭卻不理會他,大踏步轉身離去。

  到了端木翠門口,原本想伸手叩門,手到門上,又慢慢收回來。

  以往他日間忙碌,往往到得晚上才有時間過來,那時劉嬸早已走了,他叩門時,總是端木翠興高采烈過來開門。

  這時他突然想知道,開門前的那一刻,她究竟在幹什麼。

  展昭退後兩步,四下看了看,忽地促狹心起:往常藉由門進出,這次何不做一回牆上客。

  提氣上躍,方穩住身子攀住院牆,看院內時,驀地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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